。Parallel Hearts。

109.坦白

　　「總而言之，你們無須擔心愛絲特就是了，給我們一些時間，你們就會明白我的意思。」克羅路西菲爾望著愛絲特，淡淡一笑。

　　眾人的臉上都還是一副半信半疑的樣子，但就如剛才喬葛所說的……就算不相信克羅路西菲爾，現在他們也的確沒有其他辦法能幫助愛絲特了。

　　格里西亞嘆了口氣，對克羅路西菲爾點了點頭，說：「我也才剛接觸精神魔法而已，沒辦法教愛絲特使用……所以，就拜託你了。」

　　克羅路西菲爾沒有說話，頷首回應。

　　「很好，現在愛絲特的問題至少有點眉目了，接下來該換你了，太陽。」喬葛雙手環胸，盯著格里西亞，冷冷地說：「你該不會以為話題帶到愛絲特身上，你這次隱瞞我們的事就能繼續隱瞞下去、就這樣算了吧？想得美！」

　　「……」格里西亞皺起眉頭，沉默地看著眾人一會兒，才開口說：「其實這次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紅詩莫名其妙地害我，但我根本不認識她。沉默之鷹也莫名其妙地很崇拜我，雖然好像只是因為我打敗過他，但是我總覺得可能還有別的原因……」

　　剛開始，格里西亞將他所知道的事情脫口而出的時候，大家的表情都還有些呆滯，但隨著他越說越多，眾人的表情竟漸漸變得明亮了起來……這也讓他更加篤定他早該這麼做了，不過，他還是遲疑了一下，才將那晚他與沉默之鷹在酒館的對話內容中最重大的事情──有關於魔王要誕生在葉芽城的事，一五一十地向大家說明清楚了。

　　「……就是這樣。」

　　格里西亞說完，有些忐忑地望著眼前的十二聖騎士們。隱瞞了這麼嚴重的事，他原本以為他們會立刻發火的，可沒想到他們卻沒有，甚至連表情都沒什麼變化，而且不只是他們，連一旁的愛絲特和克羅路西菲爾，看起來也是沒有太大的反應。

　　「……是不是太刺激了？」以為眾人是被他所說的話嚇到呆掉的格里西亞小心翼翼地問道。

　　「刺激？」只見喬葛冷哼了一聲，挑了挑眉，說：「這世界上，還有比你把審判抓去關禁閉更刺激的事情嗎？」

　　他這話一出，眾人除了格里西亞外，包括愛絲特在內，都無比肯定地點了頭。

　　「…………」

　　聽見這句話，格里西亞沉默了一會兒，才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究竟幹了什麼大事般地瞪大了眼。

　　「我死定了！這次一定死定了啦！」他露出天崩地裂的表情，大聲哀號。

　　眾人都沉重地點了點頭，喬葛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真的死定了，不過我要說一句話──幹得好！你這輩子就這次最有種、最像個男人！就是之後被審判砍了也值得了！」

　　「……」

　　格里西亞抖了抖嘴角，表情看起來又更沉重了幾分，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再度看著大家，說：「這次的事情有點難，我一個人做不來……」

　　「你們願意幫我嗎？」

　　他說這句話時聲音很小，但他很確定眾人都聽到了，只是他們卻只是紛紛意味深長的勾起嘴角，喬葛還瞇起眼，調侃地說：「你說什麼？太小聲了，實在聽不到啊。」

　　「幫我。」格里西亞稍微大聲了一點。

　　「啊？」喬葛挑了挑眉。

　　「……幫我啦！」格里西亞大吼：「夠大聲了沒有！」

　　眾人終於笑了出來，這才紛紛給予了他肯定的回答。

　　格里西亞有點惱羞地別過頭，看見愛絲特也露出了笑容，不禁有些無奈地喃喃：「真是的，這裡是愛絲特的房間，她才剛醒過來，你們非得逼得我要這麼大聲嚷嚷……」

　　待眾人的笑聲停下之後，他才轉過頭，認真地分派起了工作。

　　他讓希歐負責維持聖殿的運轉，並說明會讓亞戴爾和維達協助他；熟悉外交的艾維斯則是要負責到皇宮去和國王解釋一番。

　　伊希嵐和維瓦爾要共同負責這個月的巡邏，格里西亞還特別交代他們盡量別分散行動，並且一定要確保巡邏小隊的戰力足夠。

　　喬葛和帝摩斯一樣還是跟著他繼續探查；艾爾梅瑞、萊卡和奇克斯則是留守聖殿，也順便繼續看管還在禁足期間的雷瑟。

　　最後，格里西亞讓羅蘭去看管被暫時軟禁起來的沉默之鷹等陽，如此一來，十二聖騎士就都有事情得做了。

　　分派完後，格里西亞正了正神色，語氣激昂地宣告：「讓我們十二聖騎士攜手一起解決這次事件，讓世人知道十二聖騎士之間的情誼，以及宣揚光明神殿的威嚴！」

　　可他的激昂卻似乎沒有傳達給其他人，眾人的表情看起來甚至有些不以為然。

　　「……」

　　格里西亞沉默了一會兒，才改口說：「讓我們一起把那個竟敢殺死審判、還間接傷害我們珍貴的史上第一位女性聖騎士的混帳找出來，讓她到地獄去後悔惹了十二聖騎士！」

　　只見在場的十二聖騎士整齊劃一地點了點頭，然後全都露出了猙獰到不像一個高尚溫和的聖騎士該有的表情……這樣違和的畫面呈現在眼前，令愛絲特忍不住有些汗顏地笑了出來。

　　※

　　格里西亞一臉認真地站在聖殿門口，喬葛跟帝摩斯就站在他的身後。

　　幾天前，他用一百碗伊希嵐的草莓刨冰跟粉紅交換，從她那裡學會了精神魔法後，就在她的從旁協助下進行感知找過紅詩的行蹤，但是那時並沒有任何發現。而在那之後，他也每天都會擠出一些時間進行小規模的感知，只是目前為止卻都毫無所獲。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加緊腳步處理掉這件事才行……沉默之鷹等陽說過，魔王已經快要現世了，格里西亞不相信紅詩會就這樣一直躲下去，只要勤奮尋找，總會抓住她露出的狐狸尾巴的。

　　之前，他必須以一己之力應付所有的事情，但今天的他獲得了其他十二聖騎士的幫助，所以他能專心地進行探查的任務，他終於有充分的時間了──今天一定要把整個葉芽城仔仔細細、徹徹底底搜索一遍才行。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開啟感知。

　　在他還未將感知以聖殿為中心散放出去時，卻先在自己身後不遠處的柱子後方感知到了一抹近乎純淨黑暗、卻不像是巫妖的身影。

　　他睜開眼，轉過頭去，有些詫異地說：「你怎麼來了？愛絲特那邊的事情現在比較需要你的幫助，我這邊就不需你來……愛絲特？」

　　他這一聲叫喚，令帝摩斯和喬葛都轉過了頭去。

　　愛絲特從走廊拐了出來，小跑步跑向他們。她已換好騎士服，黑色長髮亦整理好束在腦後，那把心愛的長刀也掛在腰間，一副就是準備好要「出任務」的樣子。

　　看見她過來，克羅路西菲爾也從柱子後頭現身，站到她身旁，說：「你今天的探查工作，這孩子說她也想一起幫忙。」

　　「但……」

　　格里西亞剛開口，克羅路西菲爾就舉手打斷了他，望著愛絲特，說：「學習精神魔法的事，你就不用擔心了。你應該也知道，那是運用腦袋去『想』、以『精神力』單獨施展的魔法，我認為直接實際在任務或實戰上應用，反而可以讓愛絲特更快掌握。也是因此，我才會同意讓她來的。」

　　「當然，我也會跟著。」克羅路西菲爾看向格里西亞，點了點頭。

　　「可是，她才剛醒過來不久，身體真的沒問題嗎？」格里西亞還是不太放心，他望向愛絲特，說：「愛絲特，妳真的不需要多休息一會兒嗎？」

　　「……」聞言，愛絲特有些無言地瞇起眼，正打算開口時，又想到她沒辦法說話，但又見格里西亞、甚至是喬葛和帝摩斯都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她轉過頭，望向克羅路西菲爾，後者則是微微勾起了嘴角，說：「看，機會馬上就來了，現在妳可以開始嘗試了──把妳想說的話，都化成『想法』傳達出來吧。」

　　愛絲特眨了眨眼，點點頭，接著盯著格里西亞，努力聚精會神──

　　『我已……睡……五天……再睡……太多！』

　　霎時，格里西亞、喬葛和帝摩斯都愣愣地瞪大了眼，克羅路西菲爾則是滿意地勾起嘴角。

　　「你們也都聽到了嗎？」喬葛訝異地說：「雖然斷斷續續的，但剛剛那是愛絲特的聲音沒錯吧！」

　　愛絲特自己也露出有些訝異的表情，她剛才沒有開口，只是「想」著她想說的話而已，但她的腦海裡卻好像真的「響起了」自己的聲音，這感覺跟克羅平常不在她身邊時，與她進行的那種「心靈對話」非常相似。

　　「很好，就是這樣。」克羅路西菲爾沉穩地點點頭，語氣隱隱流露著驕傲地說：「看來我想的沒錯，妳很快就能學會了。」

　　聽見他這番話，愛絲特不禁露出微笑，開心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格里西亞的表情也放鬆了不少，他欣慰地對愛絲特一笑。

　　「那我們趕緊出發吧。」

　　一行人走出聖殿，到大街上後，格里西亞沒有停下腳步，便再度閉上眼睛開始感知。

　　前陣子在愛絲特那看似不經意的「建議」下，他真的認真地練習了感知，現在已經幾乎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就算是閉著眼睛、移動中，他也能非常精準地進行大規模的感知。

　　這次他看得非常仔細，幾乎是一口氣將整座葉芽城的影像直接映入自己腦海中，甚至連遠方建築物裡的人、動物身上所擁有的屬性，都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找到了。」只見他還未睜開眼，臉上卻勾起了冷笑：「紅詩！」

　　「柱子……」

  　　砰！

　　「你的前方有柱子……算了，來不及了。」喬葛悻悻然地攤手。

　　「……」格里西亞摀著額頭，睜開眼睛，無言地對被自己撞出腫包的額頭丟了個初級治癒術。

　　無論再怎麼強大的感知，還是難免會有漏洞啊……果然，眼睛的視力還是很重要的……？

　　思及此，格里西亞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奇怪地望向了愛絲特，但她感受到他的視線時，卻只是帶著無奈的微笑，看似不明所以地偏了偏頭。

　　「……沒事。」

　　像是要甩去腦海猛然浮現的奇怪感覺，格里西亞搖了搖頭，連忙再度進行了一次感知，然而一感知下去，他卻馬上有些氣惱地瞪大眼，低吼：「她竟然跑了！」

　　他的表情變得與那對蔚藍眼眸裡透露的光芒一樣……陰沉地令人不禁感到一陣惡寒。

　　「既然她跑了就追啊！」喬葛理所當然地挑了挑眉。

　　「不行，她發現我在看她了，而且她還有匹獨角獸，我們追不上。」格里西亞皺眉，說：「糟了，她恐怕是想逃出城。」

　　「獨角獸？你之前說的小白？」喬葛瞪大了眼，說：「那就只好回聖殿叫人來包圍了。」

　　「好主意！沒想到你也想得出好辦法嘛！」格里西亞以右拳敲了一下左掌，笑著說：「她快跑掉了，我們現在就去包圍她！」

　　「現在？」喬葛沒好氣地翻了白眼，說：「就我們幾個，能搞什麼包圍？我們還沒有離聖殿很遠，快點趕回去找人比較實際吧？」

　　「不需要，在這裡就能召集他們了。」這時，一旁的克羅路西菲爾淡淡地開口，他看著格里西亞，肯定地說：「你就像愛絲特剛才那樣的做法，試試看『傳話』吧。」

　　也對，既然他都可以看見城內所有人，甚至可以用精神魔法攻擊他們……那「傳話」他肯定也是做得到的！格里西亞只愣了片刻，立刻就照做了。

　　『十二聖騎士聽令！』

　　這時，格里西亞從感知中看見所有人都突然停下了動作，無論他們手邊正在做什麼，此刻都瞪大了眼。有些人是左張右望，有些人則是完全愣住了。

　　雷瑟是其中最冷靜的人，身在禁閉室的他甚至還無奈地搖搖頭，讓格里西亞不禁有些汗顏。

　　『別緊張，我是太陽。』

　　聞言，所有人都點了點頭，不過臉上的表情……都還是無奈居多。

　　『聽我說，紅詩快要逃出城了，我需要你們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全副武裝，以東城門為最終目標，形成包圍網，讓她無法逃離葉芽城。』

　　『寒冰和孤月，你們離東城門最近，率領小隊守住東城門，不能讓任何像是小女孩的人離開，其他人的包圍位置是……』

　　格里西亞一邊下指令，一邊也不忘繼續感知。他看見紅詩騎著獨角獸小白，開始往東城門逃竄。

　　與此同時，十二聖騎士也毫不拖沓地開始了動作，他們紛紛叫上身邊的小隊隊員，跨上了馬匹，開始執行各自被分配地區的包圍工作。

　　他們大致都朝著東城門移動，慢慢地形成了半圓形的包圍網。

　　格里西亞下達完命令後，便轉過頭，對身邊的伙伴說：「白雲，你的速度快，去找今天負責巡邏的皇家騎士，告訴他們聖殿要捕捉近來在城內製造混亂的元兇，請他們幫忙維持秩序，不要讓民眾靠近東城門。」

　　帝摩斯立刻點了點頭，然後消失不見。

　　「大地，你跟愛絲特還有克羅路西菲爾一起過去東城門，路上順便宣傳，讓民眾不要過去東城門。」

　　聞言，喬葛雖然點了點頭，卻又立刻問：「那你呢？」

　　格里西亞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答道：「我？我當然是直接衝過去東城門指揮……」

　　不料話未完，喬葛卻馬上打斷他，以無比懷疑的語氣說：「你確定你不是要自己獨自去幹一些蠢事？」

　　格里西亞一愣，斷然否決：「當然不是。」

　　可喬葛看來還是相當懷疑地上下打量著他，說：「其他人要我多看著你一點，絕對不要讓你單獨行動，不管你說什麼都一樣，反正就打死跟著你。」

　　「什麼啊！我真的有這麼不可以信任嗎……」

　　　見喬葛立刻就毫不客氣地點頭，格里西亞也不免感到有些心虛，想起他自己之前的行為……也只得改口說：「……就算以前是那樣，我現在也都跟你們坦白了啊！」

　　喬葛依舊一臉懷疑地挑了挑眉。

　　「……」格里西亞有些惱怒，他是真的沒有任何想要亂來的意圖，可是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來反駁。

　　他無可奈何地說：「不然你跟我一起去東城門，提醒民眾的事情就讓皇家騎士跟愛絲特他們……」

　　『我跟……格里西亞……克羅也……一起去。』

　　不等格里西亞說完，愛絲特的聲音便再度在他們的腦海裡響起。

　　喬葛跟格里西亞都轉過頭望向她和克羅路西菲爾，只見兩人都認真地點了點頭。

　　「好，就這樣吧。」喬葛聳了聳肩，沒有思考多久就答應了：「有愛絲特在，的確是能讓人放心不少，不管怎樣，都至少比讓某個不可信的傢伙一個人強多了。」

　　他沒有理會格里西亞瞬間沉下的不悅神色，立刻就跑向大街，對民眾開始結結巴巴地大吼：「緊、緊急，東城門出現危險的不死生物，請、請大家千萬不要過去圍、圍觀，非常危險！」

　　吼完後，喬葛回頭看著格里西亞，格里西亞從他惡狠狠的眼神裡，明確地讀到了一個熱辣辣的「滾」字。

　　「……真是的。」格里西亞無奈地笑了出來，他與同樣面帶微笑的愛絲特對望了一眼，才邁開步伐，帶著她一起往東城門的方向前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