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llel Hearts。

104.遇襲

　　夜裡，好幾隻長相奇特、散發著黑暗的不死生物不安分地遊走於這座受到光明神庇佑的城市角落。

　　即使是在光明神殿大本營的葉芽城，它們依舊能藉著夜幕的掩飾，張牙舞爪、穿梭於暗巷和陰影之中。

　　然而，這座充滿光的城市之守護者們，理當是不可能袖手旁觀、任憑它們胡作非為的──

　　唰──轟。

　　伴隨著優美的劍舞，以及足以驅散黑暗的光芒，一隻隻不死生物便在那嬌小的身影穿梭而過之時，也跟著一個個消失了。

　　「好了，搞定！」

　　「這邊也清除完畢。」

　　克羅路西菲爾的身影從她身後建築物的陰影裡出現，他從容地甩了甩沾到不死生物碎屑的龍爪，將爪子恢復成了人類之手的模樣。

　　「嗯，謝謝你，克羅。」　

　　愛絲特揮了揮長刀，環顧四周一番，確定附近都沒有感受到其他黑暗屬性的氣息後，她望向視線所及的那棟最高的鐘樓。

　　「我們走吧，得快點回到會合地點才行！」

　　「嗯。」

　　說完，克羅路西菲爾展開龍翅，將愛絲特攔腰抱起。

　　「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看著愛絲特面帶著急與憂心說出這句話，克羅路西菲爾沒有回應，僅是拍動翅膀，直朝她所注視著的目的地迅速前去。

　　
　　唰唰──鏗鏘。

　　於另一處的雷瑟，俐落地揮砍著審判神劍，以幾乎是一劍一隻的速度迅捷地消滅著四周的不死生物。

　　與尼奧及艾崔斯特見面那天之後，雷瑟和愛絲特便開始了私底下搜索紅詩的行動，而恢復了感知的格里西亞，也著手忙起了清除葉芽城最近頻繁出現的不死生物，以及調查這些不死生物出現的原因。
　　
　　一般來說，依格里西亞那鬼靈精怪……的聰明的腦袋，要察覺到雷瑟正在進行他所不知道的祕密行動，理當是很輕易的，只是，他現在除了要處理、調查不死生物出現的原因之外，還得偶爾被忘響國的國王陛下召進皇宮裡說明情況，他已經是焦頭爛額……畢竟，在現今認真負責的優秀國王阿奇爾的面前，他想像以前那樣隨便呼嚨幾句就打發，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

　　這也讓雷瑟和愛絲特的秘密搜索活動得以不被他發現地順利進行。

　　這幾天，愛絲特白天依舊執行著聖騎士的任務，有空檔的時候就與克羅路西菲爾一起嘗試使用他發現的「新方式」練習魔法，到了晚上，當然就和雷瑟一起展開行動。

　　搜索的過程中，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雷瑟，若非今晚離開聖殿後，一到達搜索的目的地，就突然遭遇大量不死生物出沒的突發狀況，她基本上是一步也不會離開雷瑟身邊的。

　　起初，雷瑟對於她的跟隨行動仍是有些排斥，亦對她如此極度的警戒感到有些奇怪──他覺得她是他從小指導到大、相當清楚他的實力之人，就算面對的對手是巫妖，她應該也不可能認為他會完全沒有能力應付才是。

　　但是，當愛絲特提到那日他們與尼奧及艾崔斯特分開前，尼奧語重心長、甚至以有些強硬的命令語氣對他們說過的話後，他便也不疑有它了。

　　在雷瑟的認知裡，愛絲特是不會違背她的師父的，既然是師父命令他們不能單獨行動，那麼，這便是她這麼緊盯著自己不放的原因了吧。

　　這件事就這麼得到了他能接受的合理結論……但，除此之外，最近發生的事，卻每一件都越發讓他的心中對愛絲特產生的疑惑加深。

　　包括她為何對粉紅及紅詩這些巫妖的事那麼清楚、關於那顆「永恆的寧靜」，還有──

　　她與格里西亞一起失蹤「之前」的那段空白，實際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那日在審判所與她的對話內容，她並沒有說到關於那部分的事。而他之所以沒有多問她，是因為他已自行推論出了最可能且最合理的事發經過，而且，雖然只是部分，但亞戴爾的目擊也證實了他的大部分推測。

　　除此之外，縱使歷經波折，最終他們兩人仍是平安回到了聖殿，所以，他認為無論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導致他們的失蹤，都似乎不是那麼重要了……

　　但現在看來，真的是如此嗎？

　　果然，還是應該向她問清楚才對。

　　唰唰。

　　清除掉最後一隻不死生物後，雷瑟將劍收回了劍鞘之中。

　　他的臉上掛著下定決心般的肅穆神情，望著遠方那棟最高的鐘樓，邁開腳步──

　　「唔……！」

　　原本應該已經清除完畢的黑暗屬性，卻突然從他的正前方大量湧了出來，其強度甚至比剛才消滅的所有不死生物加起來都還要濃烈，連對黑暗屬性的感受能力其實並沒有特別突出的雷瑟，都很難忽視其存在。

　　雷瑟再度抽出審判神劍，擺出威風凜凜的戰鬥架式，狀態高度警戒。

　　然而，逐漸浮現於他眼前的身影……

　　竟是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女孩。

　　「妳……難道說，妳就是……！」

　　「……嘻嘻。」

　　雷瑟還在震驚之際，只見小女孩──紅詩沉默地望了他一眼，臉上露出極為詭異的微笑，緊接著，她的身影竟漸漸轉淡。

　　「休想逃！」

　　正在尋找的目標主動出現在眼前，身為稱職的審判騎士，雷瑟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立刻衝向前，朝紅詩那逐漸消失的身影急速揮砍而去。

　　嘻嘻嘻嘻嘻……

　　然而，審判神劍卻只是將一團黑暗屬性給砍散了開來。巫妖的身形像是幻影般化作無形，但於空氣中迴盪的那詭異的笑聲，以及那濃烈得令人不寒而慄的黑暗，卻沒有就此跟著消散。

　　下個瞬間，剛才還殘留巫妖影子的前方，突然衝出了一團看似人形的黑色不明物體，它一現身，馬上給了雷瑟一記強力攻擊！

　　鏗鏘──

　　「……！」

　　有所準備的雷瑟順利擋下了這一記奇襲，但當攻擊與防禦的碰撞揚起的塵土漸漸散去，令雷瑟終於能看清眼前敵人的「真面目」時，他卻再度震驚地瞪大了眼。

　　「竟然是……真正的『死亡騎士』？！」

　　纏繞著鬥氣的審判神劍彈開了那把襲向雷瑟的武器──一把附有濃烈黑暗屬性的劍，也一併將那名死亡騎士給彈飛了出去。

　　死亡騎士摔得有些狼狽，但很快就低吼一聲站了起來，提起武器再度衝向雷瑟。

　　雷瑟皺起眉頭，聚精會神提高了劍上以及身上的鬥氣量，這次他不再被動接下對方的攻擊，而是主動衝了出去。

　　鏗鏘──砰──鏗！

　　這隻死亡騎士的劍術程度完全不比之前雷瑟曾交手、甚至已切磋過多次的那名「假的」死亡騎士……也就是羅蘭，甚至連伊希嵐也仍不及，但卻也能說是居於一般聖騎士及戰士之中較好的水平了。

　　不過，在雷瑟的高超劍技主動猛攻下，它還是很快就只能落居下風、節節敗退。

　　唰──

　　接下了雷瑟的最後一擊，死亡騎士化作一團灰，就此消散。

　　「……唔！」

　　雷瑟這一次沒有將劍直接收入劍鞘，而是立刻再度擺出戰鬥姿態，那對濃劍眉甚至皺得更緊了──

　　因為下一秒，與才剛消散的死亡騎士一樣濃烈的黑暗屬性，這回不只是從其中一個方向而已……而是從雷瑟的四面八方，一齊冒了出來。

　　這下麻煩了。

　　雷瑟的心中響起警鐘，但緊接著，這些死亡騎士一湧而上的攻勢，便令他再無暇分心思考其他事了。

　　即使這些死亡騎士的劍術能力都和剛剛被他消滅的那隻差不多，若是一個一個正面攻來的話，那肯定不會是他的對手，但這些不死生物可是沒有「武德」這種概念的……這麼多的數量全部一起朝他發動猛烈的進攻，絲毫沒有要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刀劍碰撞的聲音迴盪於黑夜之中，但在這個已經接近城郊、連還在使用的住家都沒有的偏僻之處，即使是這麼巨大的聲響，也很難引來其他聖騎士的注意。

　　這就是那個詭異小女孩的目的……要趁他難以求援的時候，置他於死地嗎。

　　「唔……！」

　　雷瑟一個閃身，驚險躲過了從後方直襲他要害的揮砍，然而，他的左肩卻還是被那散發著黑暗氣息的利刃給劃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數量果然還是太多了，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只能先撤退了！

　　雷瑟快速觀察四周，試圖從包圍之中找出空隙。

　　就是那裡！

　　鎖定目標後，雷瑟架起審判神劍，以劍刃作為掩護，迅雷不及掩耳地衝向那個突破口。

　　「……什麼？！」

　　然而，正他當以為他即將衝出重圍時，前方卻突然又冒出了好幾隻死亡騎士。

　　情況不太妙。

　　雷瑟的臉上依舊是冷靜的神情，但他的額間卻隱隱落下冷汗。

　　再度擺出戰鬥姿態，他繃緊神經，動作俐落、絲毫不敢大意地對付著死亡騎士們，一開始他還能夠占上風，但他畢竟已經受了傷，又不斷被猛烈圍攻消耗體力，隨著時間過去，漸漸地，他的動作也開始稍微慢了下來。

　　騎士本來就不擅長單打獨鬥，就算是戰鬥能力近乎立於聖騎士頂點的佼佼者雷瑟，要一次對付數量這麼多、又幾乎是每一隻的戰鬥力都可以用「優秀」來形容，還是除非整個消滅，否則即使斷手斷腳也決不會停止進攻的「死亡騎士」，在只有他一人、沒有其他人掩護的情況下，仍是太過勉強了。

　　左肩還在流著鮮血，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但即使如此，他的神情依舊堅定而凜然，一點都沒有鬆懈，更不可能有試圖放棄的想法。

　　他可沒打算就這麼死在這裡！

　　看準時機，雷瑟將蓄積在體內的鬥氣一口氣爆發出來，配合下一秒他手中放出的聖光，總算讓死亡騎士們的動作瞬間停了下來。

　　他立刻朝最明顯的那個空隙鑽了出去。

　　這次前方總算沒有其他敵人了，終於突破重圍，雷瑟頭也不回地向前奔馳，但沒多久，從後頭傳來的那沉重而參差不齊的多數腳步聲，也令他不需回頭便知道，那些死亡騎士已經追了上來。

　　看樣子那個小女孩不會輕易死心，但他也不可能就這麼任憑她擺佈。

　　按壓著還未止血的肩上的傷口，雷瑟一邊在黑暗的巷弄裡繞來繞去躲避死亡騎士，卻也保持朝著與愛絲特約定好作為集合點的鐘樓的方向靠近。

　　就快到了。雖然還沒有看見愛絲特的身影，但雷瑟能感覺得到她的氣息就在附近。

　　只要仔細觀察四周，確保都沒有死亡騎士的蹤跡，他便能從小巷裡繞出去，朝鐘樓的方向直奔而去與愛絲特會合──他原本是這麼認為的。

　　「什……！」

　　然而，就在背後僅離他不到一步的距離、突然「憑空」出現的一隻死亡騎士，竟在他剛起步的瞬間已高舉起劍，就要從他頭上揮砍而下……

　　「雷瑟──！」

　　隨著那熟悉的、如天籟般的呼喚聲傳來，那抹嬌小的身影彷彿妖精一般從天而降。

　　愛絲特舞動的長刀帶著強烈而耀眼的光芒，頃刻間，便將半空中那襲向他的鋒利黑暗劍刃化為塵埃。

　　見狀的雷瑟也沒有浪費片刻時間，他瞬間反應了過來──他伸出手，順勢攬住愛絲特的腰際，穩穩將她從半空中落下的嬌小身軀接入懷中，緊接著，他快速揮出纏上鬥氣的審判神劍，轟地一聲，就將那隻偷襲的死亡騎士給打飛了好幾公尺外。

　　「克羅！」愛絲特一喊，克羅路西菲爾的身影隨即出現，他伸出手，傳送魔法的魔法陣便浮現在他們前方的地面。

　　「快走吧。」

　　克羅路西菲爾朝向從後方追上來、並試圖向他們發動圍攻的死亡騎士們放出好幾道暗刃，直到護送雷瑟和愛絲特都進入魔法陣後，他才跟著進去，也不忘迅速關上魔法陣入口。

　　〈那是……〉

　　將自己完全隱藏在暗處靜靜觀看著一切的紅詩，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臉色陰沉地瞇起眼。

　　※

　　「雷瑟，你受傷了！」

　　回到葉芽城鬧區巷子裡的愛絲特，一被雷瑟放下後，馬上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

　　「我還好。」

　　「……你的臉色可不是這樣說的。」

　　雷瑟的身上處處是傷，甚至有好幾道傷口都還在流著血，他嘴唇發白、額間不斷冒出冷汗，但即使如此，他的表情竟依舊凜然。

　　「……真是的！」

　　愛絲特忍不住有些惱怒地皺起眉頭，趕緊將他扶到牆邊，讓他暫時先坐下休息，她也立刻從騎士服內裡掏出玫瑰手珠，捏破了其中兩顆高級治癒術的珠子。

　　「你和我都常常斥責格里西亞愛亂來又愛逞強，但是，其實這一點你根本一點都不輸給他嘛……」

　　高級治癒術的光芒壟罩著雷瑟，令他有些看不清愛絲特此刻的表情。

　　但，他卻聽得出來，她喃喃責備他的聲音明顯帶著顫抖，以及……深深的驚懼。

　　「愛絲特……」

　　他的視線尚未清明，卻清楚看見她的面前，有澄澈的液體滴落了地面。

　　那是從眼前這名正在極力隱忍悲傷與懊悔的、他視如親妹妹般的少女，那對漂亮的銀眸裡所流出、滑落臉龐的眼淚。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