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llel Hearts。

99.疑惑

　　和魔獄騎士長……不，是與喬裝成羅蘭的格里西亞在走廊碰面後，愛絲特便與他一起朝廣場的方向前進。

　　才走沒多久，兩人就在不遠處的窗邊看見了一個身影。

　　「我記得那個人是魔獄小隊的副隊長，叫做什麼……車輪？」格里西亞壓低聲音，對愛絲特說道。

　　「是狄倫……」聽見格里西亞又叫錯了人家的名字，愛絲特瞇起眼，無言且毫不客氣地吐槽。

　　「啊啊，對啦……狄倫！」格里西亞偷偷地吐了吐舌頭，接著，便提高音量，出聲呼喚了那名聖騎士。

　　「喔……隊長！」

　　原本趴在窗檯上的聖騎士轉過身來，一看到格里西亞此刻的「模樣」，便立刻回應並帶著微笑走向了他們。

　　「愛絲特也在啊，晚上好。」狄倫看到愛絲特後，也十分有禮的打了聲招呼。

　　「晚上好，狄倫。」

　　愛絲特對他回以微笑。雖然不若其他真正的十二聖騎士長這麼熟悉，但在她的印象裡，第三十八代魔獄騎士長的工作，在羅蘭進入聖殿之前，一直都是由狄倫來代理的，因此她對他也不算陌生。

　　看見狄倫的反應，格里西亞也放心了不少，這樣看來，羅蘭應該跟自己的小隊員處得還不錯了。

　　羅蘭那天生的領導力，果然不是蓋的。

　　格里西亞不再多說什麼，而是試圖模仿羅蘭可能的說話方式，開門見山地對狄倫問道：「狄倫，你知道沉默之鷹住在哪裡嗎？太陽騎士長讓我去問他一些事情。」

　　聞言，狄倫卻立刻沉下臉，回道：「我不知道沉默之鷹住在哪裡，但他現在正在聖殿的廣場。」

　　「他在廣場？」格里西亞露出有些驚訝的神情，還轉過頭疑惑地望向愛絲特──剛才與她碰面的時候，愛絲特就跟他說她正要往廣場去，而就在他老實說了他之所以假扮成羅蘭，是為了要低調行動、自己去找沉默之鷹問事情後，她也是告訴他，沉默之鷹現在就是在廣場那裡。

　　記得她說過，她會這麼快就認出自己是假扮的羅蘭，是因為她在碰見他之前，前腳才剛剛和一起吃完晚餐的羅蘭分開而已，也就是說，她應該是才剛從食堂出來，就在走廊上碰到了他，根本也還沒有經過廣場才對，那麼……

　　她為什麼……會知道沉默之鷹在廣場呢？

　　這個問題，令格里西亞不禁皺起了眉頭，但卻見愛絲特先是表情有些微妙地愣了愣，然後勾起淡淡的微笑，一臉淡定地對他聳了聳肩，再看向還在一旁的狄倫，讓他的視線也跟著移至狄倫身上。

　　看來，現在似乎不是適合當面問清楚她、解開自己疑惑的時機呢。

　　明白她的意思，格里西亞默默地嘆了口氣，繼續對狄倫問道：「他在廣場做什麼？」

　　「他……」

　　狄倫正想回答時，廣場的方向卻馬上傳來了一陣騷動，人聲、腳步聲混雜在一起，聽起來像是一團人正在暴動似的。

　　「寒冰騎士長也輸了！快快！快找別人去打！」

　　一些聖騎士突然從廣場的方向衝進了走廊，到處大聲嚷嚷，語氣聽起來似乎恨得牙癢癢的，此刻他們臉上猙獰的表情和那大嗓門，跟一向風度翩翩又優雅的聖騎士形象實在不是很相符，看起來甚至比戰士還要粗俗。

　　突然，一名聖騎士看見了格里西亞，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得像是看見光明神一樣興奮了起來，立刻大喊：「魔獄騎士長在這裡！」

　　「魔獄騎士長！太好啦！」

　　「他實在太過分啦！」

　　「也不想想他可是在光明神殿！渾沌神殿的人在這裡囂張什麼！」

　　「那個小白臉，以為長得好看點就了不起呀！」

　　「魔獄騎士長，您的劍術是最強的，請您一定要去打敗他！」

　　聖騎士們一聽見魔獄騎士長這幾個字後，全都轉過頭望向格里西亞，並一湧而上，把格里西亞團團圍了起來，一人一句地說著令他一頭霧水的話。

　　「你們說……要去打敗誰？」格里西亞萬分疑惑地一邊問，一邊再度將視線轉移至一旁愛絲特的身上。

　　只見愛絲特兩手一攤，幽幽地笑著開口：「這還用說嗎，當然是──沉默之鷹囉。」

　　※

　　於是，格里西亞就這麼被眾聖騎士們簇擁著進到了聖殿廣場，一踏進去，從廣場中央傳來的強大氣場，就將他和愛絲特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那氣宇不凡、舉世無雙的英俊男人，就英挺地站在那裡，手中舉著一把看起來還不錯的劍，氣勢猶如一夫當關。

　　愛絲特的視線默默掃了周圍一圈，發現聖騎士們都瞪著廣場中央的男人，咬著牙、一臉憤恨不平的樣子……雖然她也能夠理解他們的不甘心，不過曾親自領教過那人的劍技，甚至還因而受過重傷的她，卻也相當清楚──依沉默之鷹的劍術實力，目前「在場的」聖騎士，的確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勝過他。

　　「愛絲特。」

　　聽見這聲呼喚，愛絲特立刻轉過頭──聲音的主人，正是剛才找到他們的聖騎士口中提到的、似乎剛從劍術比試中敗下陣來的寒冰騎士伊希嵐。

　　伊希嵐走向他們，以那冷冰冰的表情看向愛絲特。

　　「伊……寒冰騎士長。」愛絲特對他行了個騎士禮，接著，雖然他看起來是毫髮無傷的樣子，她仍是馬上壓低聲音，關心地問道：「您沒有受傷吧？」

　　「沒事，只是點到為止的比試，不用擔心。」

　　「嗯，那就好。」

　　看見愛絲特像是鬆了口氣地對他微微一笑，伊希嵐冰藍色的眼底也隱隱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

　　伊希嵐轉過頭，在看見愛絲特身旁的「魔獄騎士長」後，他先是幾不可見地微微愣了愣，但很快便恢復了冰冷神色。

　　「魔獄騎士長。」

　　他以寒冰騎士的招牌冰塊臉對「魔獄騎士長」點頭示意，在在場一眾聖騎士的眼裡，這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不過，就如同廣場中央的沉默之鷹在看見「魔獄騎士長」時那略微扭曲了一下的表情一樣，從伊希嵐那一愣的反應，愛絲特便知道，伊希嵐應該是認出格里西亞了。

　　「沉默之鷹，你的劍術令人欽佩，但請不要認為聖殿已無人可以打敗你！魔獄騎士長是我們劍術最強的騎士長，他從未在劍術比試上敗過！你敢不敢挑戰他？」

　　狄倫高傲地走上前，對沉默之鷹說道，而對方僅是點了點頭，目光望向格里西亞，也將所有人的視線帶向了他。

　　伊希嵐也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不過格里西亞和愛絲特都能感覺得出來，他其實是在擔心。

　　「……我沒有帶劍。」只見格里西亞頓了頓後，有些尷尬地舉起空著的雙手說道。

　　見他的嘴角隱隱抽動了兩下，愛絲特瞇起眼，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裡到剛才都還在進行劍術切磋，怎麼可能會有「沒劍」的問題呢？想用這招來逃避的話，根本就不切實際呀……

　　果不其然，聞言，狄倫立刻轉過身面對格里西亞，抽出他腰間的劍，還恭敬地用雙手遞上，說：「隊長，請用我的劍，雖然比不上您的寶劍，但我相信……應該綽綽有餘了。」

　　「…………」

　　對，對沉默之鷹來說，要用劍術打敗他還真的是綽綽有餘……見此，愛絲特的嘴角也忍不住抽動了兩下，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

　　沒辦法，誰教格里西亞偏偏就是打扮成羅蘭呢？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硬著頭皮接下劍了。

　　當格里西亞邁出腳步，還未到達廣場中央之前，愛絲特卻感受到了沉默之鷹的視線。

　　他看了她一眼，再度望向走向他的「魔獄騎士長」，英俊無雙的臉上卻掛上了更加堅定的神色。

　　愛絲特知道沉默之鷹也是個聰明人……看來，應該是不需要擔心了。

　　鏗鏘──

　　刀劍碰撞的聲音，從兩人交鋒的廣場中央傳遍了整座廣場。

　　只見沉默之鷹的身手依舊相當迅捷俐落──但他卻用著在識得劍術之人的眼裡看來十分生硬的動作，不斷用自己的劍去「碰撞」格里西亞的劍，相當刻意、甚至可說有些敷衍地在跟他「對打」，過程中，還時不時動著嘴唇，不知道在與他說些什麼……

　　愛絲特忍不住有些頭痛地扶額……幸好現在站在她身旁的，只有也跟她一樣無言的伊希嵐，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對打的兩人身上，沒有發現她奇怪的舉動。

　　這……好吧，雖然愛絲特猜想沉默之鷹是猜出了與他交鋒之人的「真實身分」，並試圖在幫助他開脫……但他這演技，未免也太爛了吧！

　　「我認輸了。」

　　在沉默之鷹很突然地就向後摔飛出一小段距離，並順道讓自己手上的劍也跟著飛了出去，並且很刻意地宣布他輸了之後，在場觀戰的所有聖騎士都露出了訝異的神色……部分聖騎士的表情甚至能以「傻眼」和「困惑」來形容。

　　雖然沉默之鷹的劍術是真的很強，但是……他這到底是真的覺得光明神殿的聖騎士們的劍術都差勁到會看不懂他在演戲、還是單純只是他太過於天然呆，以為自己的戲演得很好啊？

　　「……」格里西亞也無言地望著他，視線快速掃了一圈四周，果然看見了聖騎士們的呆愣，以及伊希嵐和愛絲特，一個隱藏在冰塊臉之下、一個則是毫不保留地顯露出來的「無奈」。

　　這個等陽……到底是在幫他還是在給他找麻煩啊……

　　幸好，狀況雖然十足尷尬，但這種小事還難不倒腦袋一向動得很快的格里西亞。他很快便臨機應變，對沉默之鷹的舉動作出了最適當的「回應」。

　　格里西亞用力地將手上的狄倫的劍一把插在地上，瞪著沉默之鷹，語氣相當憤怒地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故意放水，想給光明神殿留下臉面？你以為我需要你這麼做嗎？等我！我去取我的劍，就讓我們來場最公平的劍術比試吧！」

　　聞言，沉默之鷹相當配合地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格里西亞不只順利化解掉尷尬的局面，也真的順道為他自己開脫、得以暫時離開廣場去尋找「救援」了。

　　對於他的機智反應，連愛絲特也忍不住在心裡拍手叫好。

　　格里西亞果然……實在是太聰明了呀。

　　※

　　離開廣場後，這回不只有愛絲特以及還是偽裝狀態的格里西亞兩人，連伊希嵐都跟了過來。

　　「太陽，你打扮成這樣，是又想偷偷去做什麼了？」

　　待走廊上除了他們之外四下無人後，伊希嵐便不等兩個人開口，看著格里西亞主動問道。

　　三個人的腳步，也因為這句話而停了下來。

　　「呃……這個……」

　　聽見這番質問，格里西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雖然稍早碰見愛絲特時他就對她從實全招了，他知道是自己的行為太可疑，伊希嵐也是因為擔心他才會這麼問……但他還是不希望這件事情鬧得太大，讓太多人知道。

　　尤其是，如果讓雷瑟知道的話……他光是想像就忍不住渾身狠狠顫抖了一遍。

　　「……」

　　見他一直含糊其辭的說不出口，伊希嵐直盯著他，不贊同地瞇起眼，那本來就冷若冰霜的神情，更是硬生生降了好幾度似地。

　　「算了。」伊希嵐索性淡淡地閉上眼睛，沒有再繼續追問，而是直接轉過了身。

　　「寒冰……」

　　「反正就算硬要你說，你一定也會有所保留，不會真的說實話，對吧。」

　　看見回過頭的伊希嵐臉上的表情，格里西亞明白，他這是有些生氣了……而且他也知道，就算一向好脾氣又不會隨意遷怒的他，這一次的「生氣」和不給他甜點所氣的「那件事」，其實是不同的兩回事，但不管怎樣……自己這次都真的是讓他「氣上加氣」了。

　　看來，恐怕這次要讓他對自己完完全全消氣……之後得花上不少功夫了啊。

　　伊希嵐再次轉過身，他微微皺起眉頭，視線望向了愛絲特。

　　雖然她看著格里西亞，臉上露出的也是帶有些許擔憂的表情，但在察覺到他的視線之後，她抬起頭回望著他，卻也無奈地勾起了嘴角。

　　「……唉。」伊希嵐淡淡地嘆了口氣，無奈地對格里西亞說道：「太陽，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這樣放任你，到底是不是正確的。」

　　他停頓了一會兒，接著以認真的口吻說：「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是不想張揚、鬧大，想自己私下去處理掉。」

　　「但是，你偶爾也……至少該為一直在你身邊、會擔心你的人著想才是。」

　　「唔……」

　　格里西亞的視線，隨著伊希嵐一同移至愛絲特的身上。

　　看著她那無奈之中帶有擔憂的微妙的微笑，再望向滿臉不以為然的伊希嵐，格里西亞的內心無法克制地閃過了一絲愧疚。

　　他明白伊希嵐的意思。伊希嵐不是雷瑟──雖然作為太陽騎士的他才是聖殿之首，但身為審判騎士的雷瑟，最少在身分和名義上，還算是可以牽制他的──只是，伊希嵐是寒冰騎士，即使名義上他應該聽令於審判騎士而非太陽騎士，但是在位階上，他仍舊只能算是太陽騎士的「下屬」，因此，即使是質問，他充其量也只能以朋友的身分提出關心而已，他所說的話沒辦法像雷瑟那樣擁有「強制力」……況且，格里西亞本人也並不怕他。

　　不過也正因如此──伊希嵐這份沒有利害的、單純出自於朋友的身分對他的「關心」，才會讓他更是不禁感到愧疚吧。

　　「……抱歉，我知道我總是有點亂來，但是，這次我一定、一定會小心的！」

　　「知道就好。」伊希嵐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再一次轉過身。

　　他沒有再回過頭，而是直接往另一個方向邁出了步伐。

　　「這次你最好說到做到，否則不會有下次了。」

　　「……嗯。」

　　格里西亞輕輕應了聲，望著伊希嵐逐漸離去的背影，內心五味雜陳。

　　「那麼，我們走吧。」

　　身旁的愛絲特的聲音，將格里西亞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要趕快去找羅蘭，不是嗎？你剛剛有用感知，應該已經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了吧。」

　　她的臉上那他所熟悉的可愛迷人的笑容，此刻雖依舊令他倍感溫暖，卻又似乎……燦爛得有些太過耀眼了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