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llel Hearts。

105.選擇

　　雷瑟受的傷比想像中還重，但是愛絲特的玫瑰手珠中那唯一一顆的終極治癒術，幾天前為了幫格里西亞，已經使用掉了。而在恢復感知並休息過後，這幾天又開始為了不死生物的事情忙碌起來的格里西亞，連跟她見面的機會都寥寥可數，更遑論為她補充那需要花費心力才能製作的玫瑰手珠了。

　　因此，愛絲特在用掉兩顆高級治癒術先為雷瑟止血後，還是選擇以最快的速度，將他帶回聖殿治療。

　　至於克羅路西菲爾，愛絲特則是希望他能先在城裡巡視一番，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不死生物，或是剛才紅詩的攻擊所遺落下的蹤跡，因此，在聖騎士們發現並接應了他們之後，他便隱藏了身影離開，沒有跟著回到聖殿去。

　　「審判！愛絲特！」

　　格里西亞一聽到雷瑟受重傷的消息，立刻就從外頭趕回聖殿，他一問到雷瑟已經回到房間，便連敲門都省了，直接衝進房內。

　　愛絲特正坐在雷瑟床旁邊的椅子上，對於雷瑟的房間居然有人膽敢擅闖，她先是嚇了一跳，但看見來者是格里西亞後，她便鬆了口氣，露出無奈的表情。

　　雷瑟人則是半躺在床上，被子蓋著他的下半身，上半身卻是靠在床頭，手上還拿著一份看起來像是公文或者審判所資料的文件，一看就是沒打算好好休息的樣子。

　　他抬起頭望著格里西亞，神情還是相當認真，但那俊美的酷臉也隱約染上了些無奈。

　　「你不要命了嗎？現在還看什麼文件，快給我躺平然後睡個三天三夜！」見他如此工作狂的行為，格里西亞忍不住惱火低吼道。

　　雷瑟聞言，搖了搖頭，微微勾起嘴角，說：「是他們太緊張了，我受的傷並沒有很嚴重，教皇陛下已經幫我完全治好了。」

　　格里西亞挑眉，滿臉不信：「都出動到教皇了，還說不是很嚴重？那你告訴我，教皇用了什麼等級的治癒術？」

　　他望向愛絲特，接著說：「你們都別想瞞我，我很容易就能打聽到答案。」

　　聞言，雷瑟沉默了，而格里西亞見他不太想說，表情也顯得更加生氣了。

　　見狀，不希望這種沉重的低氣壓持續下去的愛絲特，只好輕聲嘆了口氣，道：「雷瑟受的傷，是兩個高級治癒術加一個終極治癒術治癒的。」

　　格里西亞聞言，立刻倒吸了口氣，藍眸瞪得老大，對雷瑟說：「到底是誰傷了你？誰有那種實力重傷你雷瑟‧審判？」

　　愛絲特望向雷瑟，而雷瑟則是沒有與她的視線對上，只是皺起眉頭，略帶無奈地回應：「我在調查一些事情，不小心疏忽了而已，我很好，沒事的。」

　　「別敷衍我！」格里西亞大吼，顯然還是一點都不相信。

　　「我說了我沒事！」雷瑟也有點火氣了，他回瞪格里西亞，反過來質問道：「不是只有你才有受傷回聖殿的權力吧？」

　　「……」聽見這話，格里西亞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氣不過，竟一時語塞沒有回答。

　　雷瑟的表情這才稍微放鬆了下來，說：「我真的沒事，我們是聖騎士，受點傷只是小事情。話說回來，不死生物的事情解決了嗎？」

　　「……沒有！」格里西亞一臉懊惱地瞪著他，繼續說：「城內肯定有死靈法師，但是我現在沒辦法用感知來找他，只要一用感知，似乎就有人在干擾我，而且……」

　　「而且什麼？」

　　雷瑟很冷靜地問話，但卻讓明知他有事瞞著自己、只是故意在轉移話題的格里西亞，感覺有一股氣就那麼悶在心裡，無處可訴諸。

　　所以，他連本來想對雷瑟坦白的話，索性都不願說了，而是怒極反笑、語氣平淡卻略帶嘲諷地道：「而且，死靈法師是我的職責，不需要跟你報告吧，審判騎士長？」

　　「……是不需要。」聞言，雷瑟也沉下了臉，他以公式化的口氣平淡地說：「但願在葉芽城橫行的邪惡生物早日領會光明神的嚴厲，為此，您真的該努力了，太陽騎士長。」

　　說完，他便拿起手上的文件繼續看了起來，沒有再抬頭看他一眼。

　　「你……真是氣死我了！」格里西亞氣急敗壞地瞪著他，接著望向愛絲特，說：「愛絲特，妳也說說他呀！他是妳帶回來的，妳知道他傷得有多重吧！但是這傢伙竟然還不肯乖乖休息！」

　　愛絲特看向雷瑟，雷瑟卻也沒有回望她，視線依舊在手中的文件上面。

　　她怎麼可能不希望他好好休息？只是在教皇施展完治癒術離開之後，他就堅持要繼續調查，甚至剛開始還是坐在書桌旁看那些文件的，要不是她堅持要他至少到床上去休息，他搞不好連桌上那堆聖殿的公文都要批改起來了呢。

　　「……唉。」望向怒意看來沒那麼容易消停的格里西亞，愛絲特一臉無奈地又嘆了口氣。

　　這兩人像這樣子與對方賭氣爭論的畫面，對她來說也不算陌生了……雖然她不是很樂見他們吵架，不過這姑且也算是他們之間的一種溝通方式，只要不要搞到真的鬧翻就好……她也相信他們不會的。

　　她站起身，就把格里西亞往房門口推去。

　　「喂，愛絲特，妳……」

　　「好了啦，你不是要雷瑟好好休息嗎？那就趕快出去，讓他好好休息吧。」

　　格里西亞還是在氣頭上，但卻不得不承認愛絲特說得有道理，因此他只得壓下怒氣，就這麼乖乖被愛絲特推了出去。

　　在愛絲特送他出房間、要把房門關上之前，雷瑟略為提高音量的喊聲從房內傳來：「順便幫我跟維達說，我讓他去幫亞戴爾改公文，叫他不用過來了，還是說，你要自己去改公文也行。」

　　啪咚！

　　愛絲特在關上門後，聽見牆壁的另一頭傳來一陣微小的碰撞聲，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轉過身，卻見雷瑟已經下了床，還套上了他那寬大的審判騎士服。

　　「雷瑟，等等……你該不會……」很快意識到他想做什麼的愛絲特驚愕地瞪大了眼，著急說道：「不可以，你今晚必須先休息才行，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說！」

　　「好不容易發現了紅詩的蹤跡，不能放過這個機會，要是錯過今晚，說不定她又會躲去別處了。」雷瑟一邊將一旁的審判神劍掛上腰間，平靜卻認真地回道，說完，還就這麼直直朝門口走來，繞過愛絲特的身旁。

　　「不行！」

　　正當他要伸手開門時，卻硬生生被阻止了。

　　放在門把上的手被拉住，被阻止了前進的腳步，雷瑟不禁皺眉，轉過了頭──

　　映入他眼簾的，是愛絲特英氣凜然的嚴肅臉龐，然而，那對認真無比的銀眸之中，卻竟有淚水在打轉。

　　除此之外，即便她極力想隱藏，那隱含在那對漂亮雙眸裡的異樣驚慌……身為優秀且一向認真的審判騎士，雷瑟同樣不可能遺漏。

　　雖然有些疑惑她為何會產生那似乎不太尋常的情緒，但他卻還是在看見她的表情的瞬間，像是受到震懾般愣住了。

　　本來想開口反駁進而說服她的話語，也全都吞回了肚子裡。

　　「你為什麼要逞強呢？你明明很清楚自己受的傷不是能馬上行動的狀態，而且，敵人那非人的強大，你也領受過了不是嗎？你現在去的話，不就是等於……是去送死嗎！」

　　愛絲特擦去忍著不流出眼眶的淚水，她的語氣十分激動，卻依舊神情堅定、極力穩定著自己的情緒，沒有任由它爆發出來。

　　「愛絲特……」

　　看著她，雷瑟閉上眼睛，唇邊勾起無奈卻溫柔的微笑。

　　「雷瑟，我……唔！」

　　咚。

　　話還未說完，愛絲特就突然感覺後頸傳來一股疼痛，接著眼前一黑，直接往雷瑟的懷裡倒去，就這麼失去了意識。

　　整個過程只經轉瞬，迅速得幾乎令人完全看不出來──動手將愛絲特打昏的人，就是雷瑟自己。

　　雷瑟收緊手臂，溫柔卻牢固地將愛絲特抱在懷裡。

　　「原諒我……愛絲特。」

　　他低著頭，讓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像是依依不捨地打橫抱起她，將她放在自己的床上，還為她蓋上了棉被。

　　他輕撫了撫她的額頭，再度望著她好一會兒，轉過身時，克羅路西菲爾的身影已經出現在房門口。

　　「……」

　　愛絲特特別交代過克羅路西菲爾，若是調查到異常，也不可擅自行動，而是要趕緊回來通知他們，不過，他並非是調查到了什麼，而是因為自「契約」的聯繫突然感應到愛絲特不自然地失去了意識，才會在巡視到一半時立刻趕回來，並現身於此。

　　他依舊是以那一貫的從容姿態倚靠在牆邊，望著雷瑟，不發一語，神情卻顯得有些複雜。

　　「我不是為了傷害她才這麼做的。」雷瑟的語氣十分沉重，緩緩抬起了頭。

　　「嗯，我知道。」

　　看見雷瑟臉上那帶著針對愛絲特的憐惜及深深的歉疚，卻依然堅定認真的表情，克羅路西菲爾對他的「解釋」是一點懷疑都沒有，淡淡地點了點頭。

　　他親眼看見雷瑟所有的舉動，很輕易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來到這座聖殿之後，契約者愛絲特自是不用說，而其他與克羅路西菲爾有過最多交流的人，便是眼前這個被愛絲特所敬愛、而他亦將她視為親妹妹般重視的男人了。

　　就像愛絲特剛才說的，他們要面對的敵人，可謂是強大得異常……他又怎麼會不知道，雷瑟之所以打昏她，全是出自於想保護她的心、不希望她涉險。

　　「你真的非得現在去不可嗎？」克羅路西菲爾淡淡地道：「我剛才回到那裡查看，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那個小女孩，剛才也是毫無徵兆突然現身的。」雷瑟的語氣也相當平靜，回答：「事情已經不容再拖了，今晚既然都有了線索，最好速戰速決。」

　　「……」

　　克羅路西菲爾看得出來，雷瑟是下定了決心──找了好幾天都無所獲，如今好不容易紅詩終於肯主動現身了，無論誰來阻止他，他都絕對不會放過這次的機會。

　　而他是愛絲特的契約之龍，受契約的驅使，他凡事皆會以她的安危為第一優先，所以這個時候，他會如同本能般地選擇陪在昏過去的愛絲特身邊守護她。

　　但是，此時的克羅路西菲爾卻必須做出另一個選擇，因為他很清楚……雷瑟現在的決定，將可能為他自己、甚至是為他重要的契約者愛絲特，帶來怎樣嚴重的後果。

　　他想起了愛絲特這幾天不斷重複強調、時不時就會掛在嘴邊的話。

　　──克羅，如果「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我還是無法陪在雷瑟身邊……那麼，希望你能夠盡你所能，替我保護他！

　　因此，在雷瑟英氣凜然地步向門口，經過他時，他開口了。

　　「我也一起去吧。」

　　雷瑟頓時停下腳步望向他，不太認同地說：「身為契約者，你應該陪在愛絲特的身邊。」

　　聞言，克羅路西菲爾忍不住失笑道：「既然你知道這點，那麼你應該也知道，我之所以要這麼做，是我的契約者的意思。」

　　「……」雷瑟的表情嚴肅依舊，但那股複雜的情緒，又再度隱約摻雜在其中。

　　望著他，克羅路西菲爾歛下眼，語重心長地說：「同時，幫助她所重視的你，也是我自己的意願。」

　　聽見這句話，雷瑟一愣，隨即微微勾起嘴角，神情也緩和下來，平靜地說：「這樣的話，能得到戰力強大的你的幫忙，肯定能更順利。」

　　「謝謝你。」雷瑟語氣溫和地道謝。

　　「別謝得太早。」克羅路西菲爾也淡淡一笑，但他緊接著便直起身，正色道：「雖然我是龍，擁有你們人類所沒有的力量，但別忘了那東西可是接近神的存在……無論如何，都不得大意。」

　　「嗯，我明白。」
　　
　　雷瑟再度離開聖殿的時間，已是接近深夜。

　　克羅路西菲爾依舊隱藏著身影，但雷瑟能清楚感覺到他在跟著自己。

　　有了他這個強大的助力，令雷瑟的信心更增添不少，臉上的神情也更加堅定了。

　　但在身後望著他的背影前進的克羅路西菲爾，卻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他始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就像他說的，他是龍，對人類來說，獲得他的助力確實等於增加了強大的戰力，但在葉芽城內這麼多人的地方，他畢竟沒辦法隨意現出龍的真身來戰鬥，而且，就算他和愛絲特成了龍契者，他卻知道他們那才剛訂下不久的契約之力，其實根本就還沒「覺醒」出真正的力量。

　　能不能夠只靠他與雷瑟一龍一人順利解決掉紅詩，他真的沒有絕對的把握……只希望事情不要如他預感的那樣發展才好。

　　──只是他所擔心的最壞情況，最終仍是發生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