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紅寶石的光芒
咚──
「……尼奧,你為什麼要敲昏格里西亞?」艾崔斯特微微皺眉,雖然在與尼奧搭檔冒險的這幾年他已經算是很習慣這個任性夥伴的各種莫名奇妙舉動了,但眼睜睜看他用自己的劍柄打昏剛淨化完這個黑暗之地、聖光正衰弱的他自己的學生,艾崔斯特還是忍不住無奈地碎嘴。
「師父……」一旁的愛絲特汗顏地望著優雅地暈倒在地的格里西亞,其實她從剛才尼奧悄悄將手移到劍柄時,就隱約察覺到師父想做什麼了……只是她的師父實在太強大,速度快得根本不是她能來得及阻止的,加上她在方才的淨化儀式中也貢獻了不少聖光,現在的她也的確是有些疲累的狀態。
「敲昏了省事,免得這小子等等又在那裡囉哩囉嗦的。」尼奧涼涼地說完後退到一旁,把手上的「永恆的寧靜」塞給了艾崔斯特後,一副理所當然地指使道:「他不會昏太久,現在你快點拿出繩子,綁好『永恆的寧靜』,然後掛在他脖子上吧。」
「……為什麼是我?」艾崔斯特一邊碎念道,一邊還是乖乖從袍子裡地掏出繩子開始纏上永恆的寧靜:「這顆寶石也不是我要拿的,現在我還得幫忙戴……」
將美麗的純水屬性寶石纏繞好繩子後,艾崔斯特走到昏過去的格里西亞旁。
「艾崔斯特!」
「嗯?」正當艾崔斯特準備蹲下來,將永恆的寧靜繫上格里西亞脖子時,旁邊馬上傳來尼奧語帶驚慌的低吼聲,也讓他奇怪地轉過頭──
在那個瞬間,他看到一個嬌小的身影從他旁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了過來,並用自己的肩頭一把撞開了他。那嬌小身影,身上纏繞著濃烈到無法忽視的鬥氣與聖光,也將剛剛突然朝他飛來的一把暗刃硬是彈了開來。
「唔……!」
縱然艾崔斯特是個不以體力著稱的魔法師,而撞開他的嬌小少女是個聖騎士,但憑他身為男黑暗精靈的力氣,如果不是在這種措手不及的情況下,他理應是有足夠的把握不會被她一個用力就撞飛的,但就因為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他竟然就這麼被愛絲特撞得直接摔到尼奧所在的位置旁邊。
「愛絲特、妳……唔……?!」
在他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之前,他就在身旁的尼奧揮出充滿鬥氣的劍擊後驚訝地瞪大了眼。
──因為,那史上最強的太陽騎士所揮砍出的蓬勃劍氣,竟然就像打到了某種堅固的透明障壁般,直接消散在他們眼前大約一步的距離。
「愛絲特,妳這孩子在做什麼!」尼奧向前一步,卻發現他真的就像是被無形的牆困住而無法再前進,他沉聲低吼,表情看起來既惱怒又有些慌亂。
艾崔斯特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見愛絲特的右手穩穩地握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鞘的長刀,左手則是輕輕撫著脖子上的頸環。
她那堅定望著格里西亞的眼神,彷彿與頸環上的紅色寶石一樣正閃耀著光芒。
「魔法結界?」艾崔斯特訝異地喃喃:「那孩子竟然會這種魔法?」
愛絲特眼前的格里西亞抬起了頭,他正帶著惡意的笑容,並朝艾崔斯特和尼奧的方向再丟出了一把暗刃。
「格里西亞,你幹什麼?」
尼奧這次當然不會再任由他偷襲,早已舉起劍準備將暗刃給彈開──但那把暗刃卻與他剛剛發出的劍氣一樣,竟然在碰到他眼前的無形障壁後就自動消散了。
「我幹什麼?」格里西亞笑了一下,隨即變臉低吼:「誰叫你又打昏我!每次都這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簡直把我當成你的玩具啊你!我早就想教訓教訓你啦!」
聽到他這樣說,連艾崔斯特都生氣了,他高聲斥責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你的老師來這裡淨化山洞也是為了你,你這樣實在……」
「閉嘴!」格里西亞大吼一聲,他的身周也隨著他的吼聲爆發出了黑暗屬性,但在尼奧和艾崔斯特都被愛絲特用不知名方法製造出的強力結界保護著的情況下,只有愛絲特被黑暗屬性震得稍微退後了些。
「啊,是被妳阻止的呢。」格里西亞的臉上掛回了剛才的惡意微笑,轉過頭直直望向正擺出防禦姿態、低著頭不語的愛絲特。
「哼……」格里西亞再度舉起手,手上也再度漸漸形成了一把暗刃,他嘲諷地說道:「如果說我就像是他的玩具……那麼妳也不過就是我的玩具而已!就憑妳,也想妨礙我?」
話說完的同時,他也將暗刃朝她的方向扔了過去。
「……」愛絲特仍然沒有說話,只是在放出鬥氣和聖光並揮出長刀,將暗刃再次斬斷後抬起了頭──她堅定而微怒地皺起眉頭,在腳下聚集了鬥氣後一躍而起,舉刀朝著格里西亞衝了過去。
格里西亞冷哼一聲,隨手又是一團團的濃厚黑暗屬性攻擊,全朝她丟了過去,但都被她敏捷的閃躲過,太接近躲不掉的就被她那一直圍繞著鬥氣和聖光的長刀給一一驅散。
他的攻擊又快又密集,在閃躲的過程中,愛絲特那束著高馬尾的髮飾也被一道來不及完全閃過的暗刃給劃斷,烏黑的長髮隨之披散開來。
「愛絲特!」尼奧見狀是又急又氣,他並不是擔心愛絲特真的會對格里西亞不利──而是格里西亞的攻擊是來真的,從他朝艾崔斯特射出的第一把暗刃為始,就全都是真正帶著惡意的攻擊了。
他是擔心愛絲特會因此被「這個狀態」的格里西亞所傷。
他看向一旁早已自動自發試圖解開魔法結界的艾崔斯特,但後者卻認真地對他搖了搖頭。
「妳這孩子翅膀硬了,竟敢關妳老爸我?真的認為我不會懲罰妳是不是?」他憤怒地沉聲低吼,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這麼兇地吼他這個女兒,可見他是真的急了。
只見愛絲特還是專心的閃躲攻擊,不斷朝眼前狀態異常的格里西亞步步逼近──但她卻在閃身的空檔轉過頭,對尼奧露出了一閃而過的、溫柔可愛的微笑。
那笑得微微瞇起的銀眸,隱含著無奈且視死如歸的光輝。
「……唔。」尼奧愣住了,他知道那眼神並不代表她打算在此犧牲,卻也了解,雖然不知道理由為何,但那個表情正代表此刻誰也無法阻止她了。
「呵!」格里西亞仍然掛著惡意的微笑,一邊發出各種不同的黑暗屬性攻擊,一邊暢快地高聲道:「很好,繼續躲!我的玩具,再讓我得到更多的愉悅吧!哈哈哈哈!」
愛絲特發揮著她的速度優勢,輕盈且流暢地閃躲著格里西亞不斷朝她丟過來的黑暗屬性攻擊,直到砍散了最後一道暗刃,一躍而起到達格里西亞面前的瞬間,她帶著堅定的神情,將左手伸了出來──
啪──
愛絲特竟然就這麼毫不客氣地……狠狠賞了格里西亞一巴掌。
「呃……」艾崔斯特看得是一愣一愣的,那雙赤紅的細長眼眸瞪得老大。
「呵。」尼奧則是只微微愣了一秒,隨即揚了揚眉,對她露出驕傲無比的帥氣笑容。
「唔……」被賞巴掌的當事人愣愣地瞪大眼,那惡意的笑容也被震驚取代──趁著這個瞬間,愛絲特落地踩穩後再度用力一蹬,輕巧地翻了個身,直接從空中繞到了格里西亞的身後。
只可惜格里西亞的怔愣沒有維持太久,在愛絲特還來不及用手中的刀柄朝他的後頸襲去,他就再度變臉,倏地轉過身,氣憤地大吼:「妳……竟敢打我巴掌?」
與此同時,他手上的黑暗屬性迅速地聚集了過來,並形成一道道厚重堅固的黑暗鎖鍊,朝愛絲特的身體延伸了過去。
「唔!」由於距離格里西亞太過接近,導致愛絲特這回來不及閃躲,就這麼被黑暗鎖鏈牢牢纏住,定格在半空中。她試圖掙扎,卻發現自己已完全動彈不得,手上握著的長刀也被迫鬆了開來掉到地上。
格里西亞微微抬起頭,望著半空中被捆成宛如蠶繭的她,伸出手強硬地握住她的下顎。
看著她直直盯著自己的、那堅定閃耀卻帶著複雜情緒的銀眸,格里西亞仍以那副沒有絲毫笑意的笑容,刻意放柔聲音,輕聲卻清楚地對她說道:「說起來身為玩具,就不該反抗、乖乖地任我玩弄才對……看來我一直以來調教得還不夠,還得要好好教育妳才行呢……唔?!」
突然,格里西亞感覺到身旁不遠處,一股強烈的鬥氣伴隨聖光朝著他與愛絲特之間的空隙襲來,逼得他的手不得不放開她,並踉蹌地退後了幾步。
而就在那麼一瞬間──
咚──
格里西亞再度感到後腦勺一股疼痛,隨即閉上雙眼,再次失去意識倒向一旁。
與此同時,纏繞在愛絲特身上的黑暗鎖鍊也隨著朝她發出的聖光打到她身上後消散而去。
「啊……!」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她就因為失去束縛而直接往地上摔去。
然而,預期的疼痛並沒有襲來──那抹高大可靠、寬闊的金色身影,用那強壯的雙臂穩穩接住了她,將她打橫抱在懷中。
抱著她的那隻右手上,甚至還握著剛剛再度打昏格里西亞的凶器──那閃耀著充沛光屬性的神之寶物「太陽神劍」。
「艾崔斯特,快!」
隨著抱著她的師父出聲低吼,不遠處,那抹黑色的身影也在此時立刻移動到昏過去的格里西亞旁,並快速在他脖子繫上了「永恆的寧靜」。
「師父……」
「……」
隨著愛絲特柔聲的呼喚,尼奧也輕輕放下了她以及太陽神劍,但他沒有回應,而是雙手環胸、身姿挺拔地站著,沉著那張英俊無雙的臉──以她從沒看過的表情,非常、非常生氣地望著她。
要不是因為她被格里西亞用黑暗鎖鍊綁住,導致她使出的魔法結界瞬間減弱到艾崔斯特能解開的程度,他恐怕就要眼睜睜看著她在他面前被傷害……甚至就這樣被「那個狀態」的格里西亞給帶走了也說不定。
疼愛的女兒差點被同樣疼愛的學生傷害,自己卻無能為力……尼奧其實也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在氣這一點,還是氣愛絲特為了保護他,竟然不顧他的意願就把身為史上最強太陽騎士的他給關了起來……但總之,他就是真的生氣了。
「妳這孩子……!」他正準備開口,打算好好教訓愛絲特一番──
卻連那責備的話都還沒說出口前,就被突然撲進他懷裡的愛絲特給硬生生止住了。
「…………」
愛絲特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他,那嬌小的身體卻整個都在微微顫抖。
「孩子……?」
雖然不太明白她的情緒為什麼會突然如此激動,尼奧卻知道她並沒有在哭泣,而是正強忍著淚水不要流出眼眶。那對他而言永遠如此小巧的臉蛋勾起淡淡的微笑,臉埋進他的胸口、撒嬌般地用力蹭了蹭。
被她這麼個「搗亂」,尼奧瞬間覺得怒意全消,想罵的話全都吞回了肚子裡。
再說一次,他真的是拿她這種可愛的「撒嬌攻勢」一點辦法也沒有啊……才剛對她大吼說要懲罰她的,結果現在這不等於是親自驗證了「他就是懲罰不了她」嗎?
「……真是的。」尼奧勾起無奈的微笑,伸出一隻手將愛絲特攬進懷中,另一隻手則是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噗。」一旁的艾崔斯特眼睜睜看著尼奧那宛如「笨蛋老爸」的反應,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笑什麼?」尼奧危險地白了夥伴一眼,無奈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女兒,喃喃抱怨道:「唉,都是妳害的……」
見愛絲特仍低著頭,身體還在顫抖,抱著他的雙手也微微收緊,情緒明顯還處在激動的狀態之中,尼奧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後,他也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反應中那隱隱約約的不尋常。
尼奧皺起眉頭。愛絲特是他帶大的女兒,雖然他不敢說自己有多會帶孩子……事實上在他們那一任十二聖騎士中,他應該能算是不會帶孩子的前幾名……但隱隱察覺孩子情緒與動作上的怪異之處,他身為老師及父親,只要仔細觀察還是能做到的。
他覺得此刻的愛絲特就像是……在向他「求救」。
愛絲特跟格里西亞不同,她不像他那老是喜歡獨自解決重要事情不假他人之手──當然雜七雜八的「小忙」不算在內──卻又時不時會讓人捏把冷汗的混帳學生,她從小時候開始就是個懂得「求救」的孩子,比如多年前在他解決紅詩那時……她就在那無能為力的情況下用眼神向他求助過。
但這孩子確實也不喜歡麻煩別人,所以只會在「真的沒辦法」的時候才會求救,因此,為了不讓她再繼續猶豫不決地不肯向自己開口,尼奧決定採取行動。
他看了看艾崔斯特,在得到夥伴的點頭回應後,便對女兒開口:「愛絲特,妳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
尼奧的右手從她頭上移至她的臉龐,輕輕勾起她的下顎,讓她看著自己,手指也溫柔地為她抹去她眼角隱忍沒有流出的眼淚。
那大海般蔚藍、英氣凜然的雙眼認真地望著女兒,嚴肅地說:「告訴為師……不,告訴『父親』,現在的妳究竟希望我、或者說是我們,『做些什麼』呢?」
「師父……」對於尼奧會這麼問,愛絲特沒有太過驚訝,取而代之的反而是高興與感動。
她趕緊抹去差點就又要溢出眼眶的淚水,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認真地對師父說道:「抱歉對您做了很失禮的事,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但是在這之前──」
「請您幫我!拜託您們快點跟我一起去找綠葉……去救救艾爾梅瑞!」
※
森林深處的某個區域,原本應該是樹木茂密的地方,卻滿是斷枝殘幹,一片狼藉。
鏗鏘──砰──
刀光劍影交錯,鬥氣與魔法屬性亦來往不絕。
戰鬥圍繞在兩名以相當高超的劍術對打著的高大身影上,能看得出是兩方人馬的對峙。
戰神之子麥凱神色認真、絲毫不敢大意地專注對付眼前英俊挺拔的闇騎士,這回的戰鬥與在葉芽城的切磋式決鬥可不同,對方的攻勢來勢洶洶,每一招都是帶著覺悟與殺意的攻擊──雙方已經打了超過半天的時間,身上都掛了不少彩,可謂是真正拚上性命的一場死鬥。
隨著愛麗絲公主的瞬間移動魔法一同突然出現在他們一行人面前的這名闇騎士,他的劍術十分強大。雖然若單純只較量本身的實力和劍術的話,這個人仍是贏不了麥凱的,但他是闇騎士,在這種等級的戰鬥中,可沒有所謂的「只允許使用劍術和身體的力量」這種事,而他大概也知道單憑自身的戰鬥能力沒辦法贏過戰神之子,因此在劍術的過招之中,他時不時便會使出各種黑暗屬性神術來牽制麥凱──信奉渾沌神的闇騎士所使用的神術可不像聖騎士的那麼溫和,大多都偏向攻擊型,即使有後方的奧斯頓不斷施加輔助神術協助,這對沒有聖光又不擅長運用屬性的戰士來說仍是相當棘手,因而在這樣一來一往之下,這兩人才會對峙這麼久,卻都沒有一方明顯落居下風。
「姐姐,快住手!」在麥凱後方不遠處,是神情慌亂地對正站在闇騎士身後的自家姐姐、也就是愛麗絲公主喊話的安。
「……」愛麗絲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於心不忍,但她還是一個咬牙,舉起手一揮,往安的方向丟出了好幾道強力的風刃。
「姐姐……!」安語帶悲傷地呼喚著愛麗絲,一邊也勉強閃過她的攻擊。
「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安後方的艾爾梅瑞正迅捷地射出弓箭掩護麥凱,偶爾也會示警意味地朝愛麗絲的方向射出幾箭,只是在知道她就是愛麗絲公主的現在,他是一箭都沒刻意瞄準,完全沒有傷害到她。
安基於同樣的原因,出手也一直猶豫不決。而除此之外,那名闇騎士的實力非同小可,就算她真的想加入他和麥凱的戰鬥、給予麥凱協助,實際上大概也只會妨礙到他而已。
再這樣打下去,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如果他們就這樣一直打下去,拖到太陽騎士回來的話,那身為闇騎士的他……愛麗絲看著自己的心愛之人與戰神之子之間的嚴峻戰鬥,心裡不免感到著急。
只是她的擔心並沒有持續很久,便由於「援軍」的到來而化解了。
一股突如其來的濃烈黑暗屬性倏地出現在半空中,緊接著,一顆顆黑暗球體分別精準地朝著麥凱、安、艾爾梅瑞和奧斯頓飛了過去。
安和艾爾梅瑞都勉強閃過這突然的攻擊,奧斯頓也在兩人的幫助下沒有被擊中──但是麥凱卻在閃身躲過黑球時,被闇騎士瞬間襲上的劍擊給劃開了肩膀,鮮血馬上從那道傷口噴濺了出來。
「麥凱!」
艾爾梅瑞驚慌地大喊,但在看到麥凱微微皺眉,卻眼神堅定地對他一個揮手示意自己還能繼續戰鬥,並立刻向前一躍、繼續朝闇騎士揮劍後,艾爾梅瑞才稍稍鬆了口氣,立刻將視線移至半空中那被黑暗壟罩的身影。
雖然全身都壟罩在斗篷下,四周也被黑暗屬性圍繞著,但仍勉強可以看出那是一個嬌小的影子。
「那個人難道是……渾沌祭司?」
「……哼。」
隨著奧斯頓瞪大眼、驚疑地喃喃自語,從斗篷底下發出小女孩冷笑聲的身影也微微舉起一隻手開始聚集黑暗屬性,數道暗刃幾乎瞬間就出現在她的身周,她向前一指,暗刃立刻往不同方向飛去。
這次安和艾爾梅瑞都有所準備,安立刻舉起雙手斧砍散了向她攻擊的暗刃,艾爾梅瑞也立刻以聖光輔助射出兩箭,直接射散了往他和奧斯頓飛過來的黑暗屬性。
但就在艾爾梅瑞立刻轉身舉弓,為正專心對付闇騎士的麥凱化解向他飛過去的暗刃後,那名渾沌祭司竟在轉瞬之間又補上了幾道,和闇騎士的攻擊同時、直接朝麥凱而去。
「麥凱──!」來不及為他擋下這波攻擊,艾爾梅瑞只能瞪大眼,眼睜睜望著暗刃朝他就這麼飛過去。
「唔!」無處可躲的雙面夾擊直襲而來,麥凱也只能迅速擺出最適當的防禦姿態準備抵擋……只是,他預想會承受的衝擊並沒有發生。
鏗鏘──
一道金色的高大身影舉著劍,伴隨著銳不可擋的強烈鬥氣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不但擋下了闇騎士的攻擊並將他彈開,來者所釋放的聖光也輕鬆化解了差點擊中他的暗刃。
「唔……?」
這個人絕非泛泛之輩。被強力的劍擊震得往後退了一段距離的闇騎士皺起眉頭,心中的警戒也立刻提升至最高等級。
「你是……」
受一臂之力幫助的麥凱也瞪大眼望著來者的背影。與自己差不多的身高,微卷、梳成半頭的及肩金髮悠悠飛揚,瀟灑的站姿以及全身圍繞著的厚實鬥氣,僅僅只是站著、便令人感到魄力十足的強大氣場。
那姿態,宛如一頭優雅的雄獅一般。
來者轉過頭,蔚藍如海的眼眸淡淡地打量著他,俊美的臉龐勾起了帥氣的微笑。
「你就是那孩子所說的,這一任的戰神之子啊。」英俊的金髮男人語帶讚賞地說道:「不錯,年紀輕輕就很有架勢,多加磨練,肯定大有可為。」
說完,男人再度轉過頭,舉起劍輕鬆一揮,便再度擋開了衝上來的闇騎士的攻擊,也再度讓他退後了。
「你……您是……!」艾爾梅瑞的藍眸震驚地瞪得老大,還差點脫口而出來者的名號……但他卻在來者看向他,還伸出食指放在唇邊、作出噤聲的手勢對他示意後猛然停下了話。
對呀,現在有其他神殿的人在場,這位的「身分」確實不適合直接公開呢……
〈竟然……是尼奧?〉
看見突然加入戰局的金髮男人,那名「渾沌祭司」倒是十分忌憚。她浮在半空中的身影默默往後飄了一段距離,隨後便消失了。
但即使隱藏了自己,這位實為「巫妖」的渾沌祭司仍能繼續發動攻擊──從她消失的位置,瞬間又飛出了好幾道暗刃和黑色能量球,全部朝將所有人護在身後的尼奧‧太陽攻擊了過去。
砰──
瞬間,魔法屬性在半空中互相碰撞,強烈的衝擊力揚起了塵土──但原本被當作目標的尼奧卻十分從容,並一動也沒動……畢竟以「魔法屬性」化解攻擊,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是身為真正聖騎士、且不擅長神術和魔法的他會使用的技能。
「大家!」
隨著熟悉的聲音響起,眾人的視線都朝聲音的來源、同時也是剛才發出魔法化解黑暗攻擊來源的方向望了過去。
「愛絲特!」
算是勉強趕上了……愛絲特從樹林裡快步跑了出來,手上的長刀已經出鞘,她見到隊伍的冒險夥伴們,包括她最擔心的、此刻出聲呼喚她的艾爾梅瑞都或多或少受了傷,不禁有些難過的皺起眉頭,但也看到大家至少都還能站著、沒有人傷重至倒下,她才微微鬆了口氣。
「愛絲特,妳身旁的是……?!」
隨著奧斯頓疑惑中帶有驚訝的問話,眾人也看見了剛才使出魔法的陌生身影──雖然全身都壟罩在斗篷底下,但那握著魔杖的手露出的如炭膚色,以及被斗篷帽子遮擋,卻仍隱約可見的臉上的黑膚、赤眸和白髮……那人的身分立刻呼之欲出。
不過,眾人現在也沒有多餘的注意力能用在這名似乎是友軍的「黑暗精靈」身上了。
「沒有時間了,現在就殺了綠葉!」
非男非女的詭異聲音從巫妖隱身的地方傳了出來,只見闇騎士的身影迅速消失──由於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在他再度出現在艾爾梅瑞面前時,眾人才反應過來。
「艾梅!不!」安眼睜睜看著闇騎士舉起細劍就要朝艾爾梅瑞的胸口刺去,無能為力的她只能慌亂地尖叫。
「唔──!」
來不及反應的艾爾梅瑞也震驚地瞪大了眼,卻不是因為自己似乎即將被眼前的細劍刺穿──而是在那個瞬間,他看見一道嬌小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面前,並整個擋在了他與那襲來的細劍之間。
嘶──
刀劍相碰與細劍劃過人體的聲音、以及飛散在眼前不到一步距離的大量鮮血……在那瞬間,尼奧金色的身影也以迅雷之姿移動到那為艾爾梅瑞擋下致命攻擊的嬌小身影身旁,並大動作地揮出了劍。
「──愛絲特──!」
隨著艾爾梅瑞驚恐的大吼聲,尼奧的攻擊也再度將闇騎士給揮開了──這次他沒有一點保留,強大無比的鬥氣和劍擊,讓直接承受的闇騎士整個人摔飛,狠狠撞在遠處的樹幹上,跌落地面後,那名闇騎士還吃痛地吐出了幾口鮮血。
「阿鷹!」見狀,愛麗絲嚇得趕緊移動到闇騎士身邊,在闇騎士對她示意沒事後,她才帶著擔憂的神情,緩緩退到更後方去。
「愛絲特……不……」
艾爾梅瑞摟著愛絲特,看著她那從胸口處一路延伸到腹部的、怵目驚心的傷口,眼淚早已不受控制的佈滿那俊秀的臉龐。
「嗚嗚……不要……」他慌亂地不斷對她使出根本不會產生效果的初級治癒術,見鮮血仍不斷從她嬌小的身體裡流出,他幾乎都要崩潰了。
「愛絲特!」反應過來的麥凱也瞬間就移動到愛絲特和艾爾梅瑞的身旁,他看見愛絲特低著頭,側身靠在艾爾梅瑞的胸膛,雖然艱難地大口喘著氣,她卻仍堅定地維持站姿不肯倒下。
如此勇敢和堅強的女人……麥凱微微瞪大眼,胸口湧上的異樣感覺,再度微微擾動了他的內心。只是現在他更在意的,仍是她的傷口對她的生命所造成的威脅,令他的眉間不自覺揪緊了。
「愛絲特……嗚……!」安和奧斯頓也移動到愛絲特和艾爾梅瑞身邊,看見愛絲特胸前可怕的傷口,安也難過地流下了眼淚。
「孩子,妳還好嗎?」尼奧站在最前頭護著眾人,繼續警戒,一邊也轉過頭以眼神示意與愛絲特一起回來的黑暗精靈夥伴。
艾崔斯特走上前,眾人的心裡雖仍有些芥蒂,卻還是除了抱著愛絲特的艾爾梅瑞之外,都微微退開幾步,讓他得以走近查看她。
艾崔斯特伸出如炭般的手撫上她的額頭查探她的體溫,同時也仔細觀察傷口的情況如何。
看來尼奧的及時幫助確實起到了作用,那被細劍劃過的傷口雖然不算輕淺,卻沒有傷到內臟及要害,只是若不想辦法盡快止血的話,這樣的出血量最終仍是會造成失血過多的……嗯?
突然,艾崔斯特訝異地瞪大了眼。
雖然速度十分緩慢,不定睛細看還真的難以察覺,但他仍沒有遺漏──艾爾梅瑞不斷對她使出的初級治癒術,對這麼嚴重的傷口,應該是無論使用多少次都無效才對,但她的傷口此時竟然……已經開始慢慢癒合了?
「愛絲特……都是因為我……嗚嗚……不……」只是此刻情緒仍充斥驚慌、悲傷和自責的艾爾梅瑞似乎沒有餘力去察覺這一點,他只是不斷流著淚,徒勞無功地對她使出他唯一會使用的初級治癒術。
「艾梅,別哭了……」愛絲特微弱的呼吸逐漸變得順暢了些,雖然聲音還是相當虛弱,她卻終於能抬起頭,還有些無奈地伸出手,輕輕為艾爾梅瑞抹去眼淚:「我不會有事的……」
「嗚嗚……愛絲特……」感受到她變得冰冷不少的手溫柔撫上自己的臉龐,艾爾梅瑞卻忍不住流出更多眼淚,而這也讓愛絲特的表情變得更加無奈了。
艾崔斯特對尼奧點了點頭,而得到他示意的尼奧這才幾不可見地鬆了口氣。他轉過頭,對再度擺好戰鬥架式的闇騎士和愛麗絲、以及他早已察覺的異樣「巫妖」隱形的身影,沉聲道:「你們想取綠葉騎士的性命,是為了拖延太陽騎士嗎?」
望著尼奧嚴肅中帶著憤怒的神情,闇騎士沉默了一陣,才緩緩開口:「……若太陽騎士必須施展起死回生術,他就不可能在短時間追上我們。」
「就為了這樣的理由?」尼奧揚了揚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那若是太陽騎士的起死回生術失敗,綠葉騎士真的就這麼死去了,你們渾沌神殿難道就不怕光明神殿會與你們全面開戰嗎?」
他冷哼了一聲,不屑地說:「我還以為像你這樣的角色──身為渾沌神殿的高位者,不應該會如此愚蠢,看來是我太高估你們了。」
「……我只是想保護重要的人!」聽見尼奧這番話,闇騎士似乎有些動搖了,但當他望了躲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愛麗絲一眼後,很快就恢復平靜而堅定的神情,只是他說話的語氣卻似乎再也藏不住激動。
「是啊,想保護重要之人的想法,確實讓人沒辦法苛責呢……」
這次回應闇騎士的人不是尼奧,而是扶著艾爾梅瑞的手臂,勉強緩緩站起身的愛絲特。
她虛弱卻堅定無比的聲音,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但是,為此而主動傷害他人的重要之人……這樣的作法,卻絕對不是正確的!你想守護重要之人的心情我明白……因為,我也是一樣!」
話語結束的同時,只見愛絲特伸出手撫上了頸環,正中間的紅色寶石在她碰觸的瞬間,散發出了耀眼的光芒──那道光芒逐漸擴散開來,接著,一道無形卻堅固的結界,便將艾爾梅瑞的四周包圍了起來。
「這、這是……?」
沒有回應訝異無比的艾爾梅瑞和同伴們,愛絲特只是皺起眉頭,認真的神情直直盯著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的闇騎士。
「只要我在這裡,就決不會讓你們碰艾梅一根寒毛!若仍堅持要取他性命,就儘管試試看吧!」
愛絲特英氣凜然的眼神,望向了看似空無一物的一旁「巫妖」的所在──那彷彿要將她的心思和計謀全數看穿般的凌厲視線,竟令這名已存活了幾千年的不死巫妖狠狠打了個冷顫。
此刻的巫妖確定了一件事──看來之前就被她注意到的這個女人,毫無疑問會成為她的阻礙!
看見仍沒有絲毫鬆懈地擺著戰鬥姿態的尼奧,以及在聽見愛絲特的話後,都再度主動站出來護著她與艾爾梅瑞的戰神之子等人,巫妖只能以隱形起來的雙眼狠狠瞪著愛絲特,並對闇騎士命令道:「撤退吧!現在要是繼續打下去,一切只會變得更麻煩……那個女人是『光明神殿史上第一位女性聖騎士』,對太陽騎士也是很重要的人,你對她造成的傷害不輕,就算太陽騎士趕回來,光是治療她所需的時間和消耗,也足夠你拖延了。」
「……是。」闇騎士歛下眼,恭敬地應聲後,轉身抱起後頭的愛麗絲,二人與巫妖的氣息隨即一同消失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