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llel Hearts。

59.決鬥

　　愛絲特非常認真的盯著比武台，雖然她的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了格里西亞在走回十二聖騎士行列中與雷瑟說完話後，又被國王陛下叫過去說了一些話的樣子，但現在的她沒有心思去理會，也認為格里西亞肯定不需要她擔心，所以她可以專注觀賞台上正在上演的精彩對戰。

　　毫不意外地，首先出手的人是戰神之子，戰士一向都是主動攻擊，而騎士則是注重防禦，當然，實屬騎士分支的聖騎士也是一樣的。

　　「真是好劍術！」她幾乎是跟十二聖騎士行列中的雷瑟一起發出讚嘆聲，不過這聲稱讚當然不是針對伊力亞，而是針對代替格里西亞上台的那名「魔獄騎士」以及戰神之子。

　　雖然伊力亞的資質不錯，但畢竟他在進入聖殿一年後，就又進入了皇宮，被作為一名普通的皇家騎士訓練長大了。而訓練一名普通的皇家騎士，跟訓練聖殿的「十二聖騎士長」，那強度肯定是不一樣的，因此伊力亞即使接受了雷瑟和帝摩斯兩周的訓練，以他目前的實力，要在這場決鬥中勝出，依舊是不可能的事……當然這指的是「戰鬥」的部分，但這場決鬥的「目的」很特別，所以他能「真正勝出」的機率，實際上應該還是最大的。

　　一開始聽到格里西亞的「計畫」時，愛絲特其實對他刻意讓事情以這種形式──「用決鬥的勝負來爭奪女人」這一點感到不是很認同，這不就等於是把高貴的公主殿下當成戰利品一樣，要她選擇最強大的男人嫁了嗎……而且「真正的強大」，又豈是能僅憑武力來斷定的呢？

　　不過既然他真正的目的也是想要成全伊力亞，而這又算是他能夠最好控制事情發展的方法，她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了。

　　話又說回來，雖說皇家騎士的訓練強度與十二聖騎士長的訓練強度不可同日而語，但也是有天生資質就出類拔萃到即使從小只接受皇家騎士訓練，如今也能強大到足以空降十二聖騎士長的優秀之人存在的──比如說，現在正在比武台上認真戰鬥的那位「魔獄騎士」就是最好的例子。

　　決鬥的一開始，能輕易分辨「真正強大的對手是誰」的戰神之子本來想一口氣先解決掉伊力亞，再來專心對付「魔獄騎士」，但與伊力亞過了幾招後，他卻發現他的步法十分詭異，劍術也並不差，因此即使強大如他，也一時半刻沒辦法打倒伊力亞，更何況旁邊還有個他在決鬥正式開始前就知道不是簡單人物的「魔獄騎士」在，因此，他還是只能先認真地與「魔獄騎士」對戰。

　　兩大高手過招，愛絲特興奮地看得目不轉睛。

　　羅……「魔獄騎士」的劍術技巧是她比較熟悉的，再怎麼說，她也已經跟他進行「名義上切磋實為請教」的對練三年有多了。只是他在與她對練時，比起拿出最強的實力與她戰鬥，實際上「像是個老師一樣根據她的問題給予她示範與指導」的機會還是比較多的──就跟雷瑟與她對練時的情況相似──所以嚴格說來，這也能算是她首次見到他拿出「真正實力」與強者對戰的樣子……畢竟就算是先前「演出」死亡騎士時，與伊希嵐和雷瑟都分別對戰過的他，也都是在雙方尚未認真起來之前就被強制制止了。

　　那厚實強烈的鬥氣、快得讓一般人難以用肉眼跟上的速度、穩健而精確的各式劍擊技巧……果然都比在跟她對練時強上了好幾個層級！

　　至於戰神之子，他就如同愛絲特第一次見到他時所感受到的那般強大無比，劍術技巧就不用說了，那簡直穩固如高牆的鬥氣，加上那甚至比「魔獄騎士」更強大好幾倍的力量，以及快如閃電的速度……他的實力，說是全大陸上、在他們這個世代「所有職業」中都是數一數二頂尖的也絕對不為過！

　　愛絲特與周圍的騎士和戰士們一同發出驚呼和讚嘆，興奮地都忍不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時，她看見了比武台上一邊認真與「魔獄騎士」過招的戰神之子──居然在閃躲攻擊的一瞬間轉過頭，直直朝她拋來一個自傲無比的眼神，那剛毅的薄唇甚至還微微勾起。

　　而即使多了這麼一個動作，他的速度和力量也絲毫沒有減緩，其後與「魔獄騎士」的過招甚至還有從「不分軒輊」漸漸至「逐漸佔上風」的趨勢！

　　如此游刃有餘！

　　雖然對他沒什麼好感，但她實在不得不承認，戰神之子確實是個無庸置疑的「強者中之強者」！
　　
　　再這樣打下去，就算偶爾有作為「魔獄騎士」盟友的伊力亞在一旁搗亂，「魔獄騎士」終究還是會輸給戰神之子的──真這樣的話，可就不妙了。

　　對於這麼精彩的對戰，愛絲特雖然是真的很想再繼續看下去的……但見到這樣的情況，她知道這場決鬥應該也差不多就要到此為止了。往十二聖騎士行列的方向一看，果然就看到雷瑟獨自往大門的方向離去的背影。

　　在雷瑟離開後，她便看到格里西亞將手伸進了口袋中，而幾乎是同時，台上的「魔獄騎士」也突然用力地踹向了「對手」──伊力亞一腳，愛絲特知道，這一腳也等同於正式宣告這場決鬥準備走向尾聲了。

　　在沒有料到會被盟友攻擊的情況下，伊力亞這腳挨得非常紮實，幸好他有努力穩住，沒有就這樣被踹下比武台，但他卻還是一時之間掙扎著爬不太起來。

　　見狀，戰神之子本來想抓準時機上前解決他，但卻被「魔獄騎士」給擋了下來。

　「你為何總是在維護他？」看著「魔獄騎士」，戰神之子露出了懷疑的神色，然後像是會意過來般，猛然低吼一聲：「難道你們是一夥的？」

　　愛絲特愣愣地睜大眼……還以為他只是個空有力量、粗枝大葉的人，沒想到也是會自己動腦的嘛！

　　「一夥？」只見「魔獄騎士」淺淺地笑了一下，平靜地說：「這種事還能結夥的嗎？公主殿下只有一位，也不能嫁兩次，只是若讓你解決了他，那我便也離失敗不遠了罷了。」

　　聞言，戰神之子揚起驕傲帥氣的笑容，自傲地說：「即使有他，你也贏不了我。」

　　「那倒是真的。」「魔獄騎士」十分誠懇的點了點頭，還補充說道：「你的劍術非常好，也許還比我更好些，而力量則是遠遠超過我。」

　　戰神之子大笑著回應：「你也不錯，速度真是快！」

　　見他們惺惺相惜的互動，愛絲特跟格里西亞一樣，頓時都感到有點哭笑不得……愛絲特雖然對此並不是很意外，畢竟她也對這種堂堂正正的強者之間的微妙關係略有所感，但他們現在再怎麼說都是「對手」，這樣子的互動實在是有點突兀啊！

　　「讓我們公平決鬥吧！」「魔獄騎士」擺出了戰鬥態勢，認真且堅定地說道，而戰神之子也低喝了聲「好」後，跟著擺出戰鬥姿勢，兩人的心情看來竟是相當不錯的樣子。

　　這時，伊力亞也站了起來，但他看來有些氣餒，甚至就只能這樣站在一旁，無法繼續加入兩人的對戰中。

　　雖然多少可以理解，但愛絲特還是覺得他其實根本不需要感到這麼氣餒的──能跟面前這兩位可說是非人強大的強者纏鬥這麼久，相信在場所有的觀眾一定都已經跟她一樣，絕對不會認為他輸掉是件可恥的事。

　　況且，就各種意義上來說，伊力亞都是個真正的「皇家騎士」，不但本來就不擅長單打獨鬥，也沒有聖騎士的神術能夠輔助彌補不足。但是，如果今天是三個人各率領一支小隊進行群戰，那麼說不定那兩位就反而贏不了他了……雖然對知曉一切的愛絲特來說，若是真的進行群戰的決鬥，那最終最有可能獲得勝利的人，應該會是那位「魔獄騎士」就是了。

　　畢竟那位「魔獄騎士」再怎麼說，都曾經是「皇家騎士」中最年輕的小隊長，加上那股天生的領袖魅力，他會輸的可能性真的不太高嘛。

　　此時，伊力亞終於深呼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準備加入戰鬥之中──但卻在格里西亞一個慌張地大吼「公主有危險了！快去保護公主！」之後，他便下意識地轉換方向，直直往公主跑去。

　　當他跑到公主前方，回過身來要護住公主時……一道黑色的影子不偏不倚地射進了他的胸膛。

　　「唔……！」伊力亞馬上就倒地不起，他雙手摀著胸口，一臉痛苦，全身甚至還散發出了臭味驚人的黑色煙霧。

　　格里西亞這時也跑到伊力亞的身旁，低頭一看後大聲驚呼：「這是……黑暗的詛咒！」

　　公主毫不害怕伊力亞身上的詛咒黑煙，立刻一邊撲到他身上，一邊慌張地尖叫：「伊力亞！」

　　格里西亞此時嚴肅的抬頭，遙望著觀眾席，這個動作也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觀眾席上，一個穿著斗篷的身影猛然掀開了斗篷。

　　竟然是一隻「女妖」……在觀眾席另一邊的愛絲特一看見那膚色白中帶綠、身材妖豔卻神情淒涼的女妖後，便感到有些複雜地微微皺起眉頭。

　　她忍不住想起了小時候曾發生過的事……是的，這種介於生物與不死生物之間的「被詛咒的生物」，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跟格里西亞和她的尼奧師父一起見識過了。

　　雖然格里西亞對那段「往事」已經不記得了，但她還真沒想到他這次的計畫裡，居然會連女妖都用上……不過，在十二聖騎士幾乎全到齊、又有這麼多聖騎士在場的地方，用女妖確實比用不死生物容易就是了。

　　那隻女妖就這麼跳到了會場之中，緩步往國王的方向走去，而現場這麼多的騎士，一時之間竟都沒有人跳出來阻止她。

　　見狀，愛絲特不禁感到有些著急……但由於知道這是格里西亞計畫的一部分，她還是沒有輕舉妄動，只是仍擺出了警戒的態勢。

　　女妖發出非人的笑聲，尖聲叫道：「我要復仇、復仇、復仇！」

　　國王身後的年輕心腹騎士一個箭步上前，怒吼道：「胡說！公主殿下怎麼可能和你這種邪惡的東西有冤仇！」

　　「哈哈哈！不是公主，是國王陛下！他對我始亂終棄，還殺了我肚子裡的孩子……孩子啊！媽媽對不起你！」說完，女妖的臉色馬上從笑臉變成悲戚的哭臉，看起來十分瘋狂。

　　頓時，國王陛下瞪大了眼，而他身旁從一開始到現在始終保持著優雅微笑的皇后陛下，卻瞬間沉下了臉……

　　而眾人除了愛絲特和格里西亞之外，都難以置信地直直盯著國王陛下看。

　　「胡說！我從來不曾見過妳！」

　　看著臉色難看至極，嘴角不停抽搐的國王陛下……愛絲特不禁在心裡默默地為他掬了把同情淚。

　　「不是你，是你父親！」

　　聽到女妖的這聲尖叫，眾人才都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而皇后陛下也再度掛上了優雅賢慧的微笑……順便把那雙超高高跟鞋的鞋跟從國王的腳上「拔」起來，收回長裙底下。

　　忽視周圍議論紛紛的抱怨……國王陛下強忍著痛苦，怒氣沖天地對女妖厲聲道：「即使如此，妳也不可含血噴人、濫傷無辜！皇家騎士，立刻將她拿下！」

　　收到國王的命令後，皇家騎士們馬上整齊劃一的抽出武器，熟練的展開包圍網，而聖騎士們則是紛紛看向了自己的直屬聖騎士長，而十二聖騎士長們，也理所當然地紛紛看向了他們的太陽騎士。

　　愛絲特沒有隊長可以看──因為她這周加入的小隊是審判小隊，而她的隊長已經離開決鬥場了……所以她也跟他們一起看向了格里西亞。

　　只見格里西亞皺起眉頭，開口：「這一定是上次來襲的不死生物的同夥，真是可惡的女妖！我們不能讓她為所欲為地傷害人，聖騎士兄弟們，立刻上前助皇家騎士一臂之力！」

　　「是！」聖騎士齊聲喊完，立刻加入了圍捕的行列──但此時想上場一起幫忙的愛絲特，卻被格里西亞一把拉住了。他搖了搖頭，給了她一個眼神後，便默默地把她塞到其他十二聖騎士們的後面去。

　　看來他這次是鐵了心，真的完全不要她再插手任何有關戰鬥的事了……愛絲特無奈地笑著嘆了口氣，只好乖乖站在希歐旁邊，靜靜地待命。

　　聖騎士和皇家騎士不愧是長年的鄰居，兩者之間的配合相當完美，女妖在包圍網內拼命攻擊，但一般的攻擊全被皇家騎士擋下，而詛咒或者黑暗屬性的攻擊則是被聖騎士的聖光給全化解了，女妖的攻擊根本傷害不到任何人。

　　格里西亞撇過頭，不再看向那名漸漸被壓制住的女妖。而此時公主殿下突然的尖叫聲，也將他跟愛絲特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太陽騎士！伊力亞他、他快不行了！」

　　聞言，格里西亞頓了頓，但很快便跑向伊力亞和公主身邊──拿出了據說本來是要當成聘禮的另外一條玫瑰手珠交給了公主殿下，說：「公主殿下，請捏破手珠來保持伊力亞騎士的生命，直到教皇陛下施展完終極治癒術。」

　　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罩著面紗神秘兮兮的教皇，這才開始唸起了終極治癒術的咒語。

　　而公主殿下則是立刻搶過玫瑰手珠，快速地把那一顆一顆的玻璃珠捏破。

　　「妹妹、妹妹，你捏慢點，慢點啊！捏那麼快的效果也不會比較好的！」國王陛下見狀，露出了心痛的表情……看來他也知道，那串玫瑰手珠就算沒作為聘禮，最後格里西亞還是會拿來當成謝罪禮送給他的。

　　此時，比武台上的決鬥早已停下，但沒有出手幫忙，只是袖手旁觀的戰神之子，冷冷地說出了讓愛絲特在聽見後瞬間沉下臉，神色冰冷地瞪向他的話。

　　「死了又有什麼關係？太陽騎士不是會起死回生術嗎？」

　　眾人的視線毫不意外地全都聚集到了格里西亞的身上，公主殿下更是期盼地說：「真的嗎？是真的嗎？」

　　格里西亞慎重地承認：「是的，太陽的確會起死回生術。」
　　
　　沒有理會眾人譁然的反應，他繼續說：「但是，非到逼不得已，而且必須徵求當事者的同意，否則太陽絕不使用這種神術！」

　　「為……為什麼？」公主帶著濃濃的泣音，著急地問道。

　　「因為起死回生術的限制實在太多了！只能在死亡八小時內施展，若施展在死亡八小時後的屍體上，那就會將這具屍體變成不死生物！而且，起死回生無法施展在自然老死、病死，甚至是被毒死的人身上，即使是施展在像伊力亞騎士這種被詛咒的人身上，也是很危險的一件事，就算他能夠醒過來，身上的詛咒也不會解除，有可能會在瞬間又死亡。」

　　「再者，起死回生術還有種種副作用，目前已知的有，頭上長出角，全身覆蓋毛髮、多長出一對手臂、神智瘋狂以及終生殘廢。」

　　格里西亞沒有停頓，一口氣將起死回生術的限制全部說了出來，聽了他的話，在場的眾人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除了戰神之子，他此刻的表情……居然還有點欣喜的樣子？

　　剛剛的情況明明那麼危急，他沒幫忙、冷眼旁觀就算了，竟然還幸災樂禍？愛絲特瞪大了眼，望著他的神情更加冰冷了，她甚至還嘆了口氣，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

　　最後，格里西亞語重心長地說出了像是總結一般，卻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話：

　　「復活永遠都要付出比死亡更大的代價。」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