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allel Hearts。

121.變化

　　清晨時分來臨，夏洛特一睜開雙眼，便反射性地往旁邊的床一望。

　　那張昨晚由愛絲特使用的床上已經空空如也，床單與棉被整齊得像是沒有人使用過，一如愛絲特昨晚躺上去之前的狀態。

　　「愛絲特？」

　　夏洛特試探性的呼喚，也果不其然地並沒有獲得任何回應。

　　「……也是呢。」

　　其實，她早已心裡有數。昨晚睡前，自己對愛絲特說了那番簡直像是在向她宣戰的話，她在那當下沒有激動到直接離開房間，並且……雖然她們兩人確實都慣性地保持著警戒，但她還真的就只是很單純地與自己在房裡待了一晚，已經足以彰顯她對自己的尊重和信任了。

　　她嘆了口氣，拉開棉被起身，眼角突然瞥見了昨晚和愛絲特一起吃甜食的木桌上擺放著的一張紙，以及一份看起來像是手工製作的三明治。

　　『昨晚多謝關照，我先回聖殿準備巡邏了。桌上的三明治是我做的，不嫌棄的話請用。』

　　看著紙上的內容，夏洛特愣愣地眨了眨眼，她有些呆然地望著那份三明治，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卻再度無奈地嘆了口氣。

　　拿起三明治，輕食獨有的清淡香氣撲鼻而來，令她忍不住咬了一口。

　　「……真好吃啊。」

　　她淡淡地勾起嘴角，一口一口地將三明治送入口中。

　　──她一邊吃著三明治時，一邊從那對漂亮的淡紫色瞳眸裡緩緩滑落臉頰的眼淚，在這個只有她一個人的房間裡，沒有人看見。

　　※

　　天都還沒亮，格里西亞就難得像是迫不及待般地起床了。

　　昨天傍晚和自己重要的十二聖騎士兄弟們，雖然是在審判所廁所那個有點……微妙的地方，但總歸是彷彿和他們進行了一場重大的「心靈對話」，還從他們那裡得到了可說是出乎他意料的驚喜結論，他當然是雀躍地想盡快找到沉默之鷹，將「解決辦法」給挖出來，以便一勞永逸地處理掉魔王候選人的問題了。

　　他迅速打理好自己，確定即使匆忙走在路上也不會讓太陽騎士的美好形象有絲毫減損之後，便走向房門。

　　可當他打開房門的時候，早已站在他的房門口等待他的人，卻讓他頓時愣住了。

　　「愛絲特，妳已經從皇宮那邊回來了？」他微微瞪大眼，訝異地微笑道：「這時間天才剛要亮呢，妳今天早上跟下午不是還要巡邏嗎？既然回來了，不如回房去補個眠再……」

　　『格里西亞，我有事情想告訴你。』

　　不等他說完，愛絲特便打斷了他。

　　她的臉上雖然掛著淺而溫柔的微笑，卻帶著她認真時獨有的那股英氣，令格里西亞一眼便能明白她現在有多麼認真。

　　『是關於……夏洛特和施分的事。』

　　一聽到這兩個名字，格里西亞馬上收起微笑，表情也跟著認真了起來。

　　雖然夏洛特和施分那兩人組是愛絲特刻意介紹給他的……而等陽那傢伙也說過他們待在渾沌神殿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表面上看來實在找不出問題，但他還是沒有因此解除對他們的懷疑。

　　莫非愛絲特她是昨晚從夏洛特那裡得知了什麼很重要的資訊，才會在這麼早的時間點就趕回聖殿來告訴他？

　　但若真如他所想……夏洛特其實是巫妖之一，而愛絲特又知道了這件事……那她現在怎麼可能像這樣完好無缺地回到聖殿呢？

　　難道眼前的她是經過一番辛苦的逃亡才得以回來的？難道他昨天真的不該答應讓她去找夏洛特嗎……

　　見格里西亞自顧自地陷入思考，甚至莫名露出了擔憂和自責的表情，愛絲特有些無奈地笑了出來，立刻像是讀出了他的心思般張開雙手並比了比自己，補充道：『你放心，我現在看起來不是完全沒事嗎？我是自己從皇宮別館走回來的，昨晚到現在都沒有人傷害我啦。』

　　「……這樣啊，那就好。」聞言，格里西亞才鬆了口氣，神情也得以稍微放鬆了些。

　　愛絲特笑著聳聳肩，接著正了正神色。即使沒必要，她還是彷彿要能夠將話語順利地「說出來」那般深呼吸了一口氣，銀眸閃耀著認真的光芒，望著格里西亞。

　　『格里西亞，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聽了可能會嚇很大一跳，但我還是希望你能仔細聽……』

　　然後，愛絲特接著說出口的話，令他震驚地彷彿受到一陣強力重擊般──

　　那完全超乎了他想像的內容，讓他經過好一段時間後才平復過來。

　　※

　　雷瑟坐在審判所辦公桌前，仔細審閱著公文。

　　他今天難得不需要親自審問罪犯。最近葉芽城的治安明顯有變得好些的趨勢，諷刺的是，這居然還得歸功於魔王即將誕生在城裡的消息，因而不得已加強的嚴密巡邏使然。

　　手上的文件閱畢，他謹慎整理好後，便擺到一旁分類為已讀的那一疊文件上。

　　腦海裡浮現了昨天傍晚，在愛絲特離開聖殿後，他與克羅路西菲爾的談話內容……

　　＊

　　「你是要問我關於龍契魔法的事吧。」

　　叫住了克羅路西菲爾的雷瑟都還沒開口，對方便率先一語道破。

　　「那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可以說是有自己的一套系統的特殊魔法。目前為止，我和愛絲特習得的，只能算是冰山一角的程度。」

　　見雷瑟露出嚴肅的表情，克羅路西菲爾只是仍一臉淡然地閉上眼，繼續說：「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即使是冰山一角，其威力絕對足以讓愛絲特自保，也能夠幫上你們的忙。況且，若是要在這座大城市裡使用，光是施展這些皮毛也差不多了──」

　　「畢竟要是使用更高階更強力的龍契魔法，怕是有可能會毀掉這座城市的。」

　　「……」

　　雷瑟沒有說話，只是瞪大了眼，神情卻還是有些半信半疑，但克羅路西菲爾只是淡淡勾起嘴角，說：「反正，我們也已經承諾會遵守你所提出的條件，你不需要胡思亂想。」

　　「等到真正需要使用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雷瑟‧審判。」

　　＊
　　
　　話說完後，克羅路西菲爾便淡去了身影。雖然只是一段短短的對話，卻足以讓雷瑟深刻地放在心裡，這算是他長年作為審判騎士的職業病，任何重要的資訊或線索，只要確實獲得了，他都不會輕易放過，既然愛絲特和克羅路西菲爾都那麼說了，他自然是想相信他們，也自然是得記住這個在未來可能成為助力的資訊的。

　　只是根據克羅路西菲爾所言，那所謂的高階龍契魔法，真的擁有得以摧毀一座首都大城市的力量嗎？

　　若此事為真，那可就不能單純將它視為「愛絲特獲得了新的力量」去看待了……

　　不過，那些隱含更加深層意義的事，都不是現在有餘力去考慮的。

　　眼下得先把魔王候選的人事情解決才行。

　　昨天在審判所廁所與十二聖騎的談話結束後，格里西亞就告訴他，今天一早他就會去皇宮找沉默之鷹，質問他是否有不經過候選人廝殺就能讓魔王誕生的方法。

　　他絕對不會讓格里西亞被迫成為魔王，離開太陽騎士的位子，當然也不可能讓他就這麼被其他魔王候選人殺掉。捍衛十二聖騎士前進的道路，是他身為審判騎士所背負的責任與義務，同時，繼續當太陽騎士，也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格里西亞自身的願望，既然如此，他會盡一切所能為他捍衛這條路。

　　不知道格里西亞找到沉默之鷹了沒，他們又會談得如何……

　　轟隆──

　　雷瑟的思緒猛然被一陣騷動聲響中斷，那聲音聽起來是悶悶的震動，不像是直接從近距離傳來，比較像是發生在離聖殿有一段距離的地方。

　　難道是地震嗎？如果不是的話……

　　做事一向不浪費分秒的他馬上站起身，提起就放在一旁時刻不離身的審判神劍掛上腰間，一個箭步便往辦公室門口衝去。

　　「審判長！」

　　雷瑟剛離開審判所不久，遠處便有人一邊大聲呼喊他，一邊著急地朝他跑了過來。

　　那是雷瑟再熟悉也不過的人，他的副隊長維達。

　　「發生什麼事了？」

　　維達喘了幾口氣，很快便勉強冷靜了下來，但他一開口，語氣卻依舊難掩慌亂：「城、城中傳來消息，在靠近廣場的一條大街，發生了原因不明的大爆炸！」

　　「帶路。」

　　「是！」

　　雷瑟立刻下達指令，維達也迅速做出反應。兩人離開聖殿前帶上了今日沒有參與審判的小隊員，絲毫沒有拖延地朝事故發生地點出發。

　　「有傷亡嗎？」

　　一路上雷瑟扳著臉，雖眉頭緊皺，卻仍保持著冷靜。他一邊快速前進，一邊向跟在他身後僅有幾步之遙的維達詢問詳細的情況。

　　「根據回報，目前似乎沒有人死亡，但是受傷、昏迷者眾多，已經有巡邏隊伍趕過去處理了，也已通知教皇陛下盡快派遣祭司過去。」

　　維達盡責地回答，他的表情相較於雷瑟，就明顯透露著慌亂。十二聖騎士小隊的成員，或多或少都會和自己的隊長作風有幾分相似，但維達即使已跟在雷瑟身邊多年，卻還是無法完全模仿他，尤其是在重大事故發生時，都總是能繼續冷靜自持這方面。

　　他們幾乎馬不停蹄地趕路，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的街道。

　　「這是……」

　　映入眼簾的畫面，令維達終究難掩驚愕地瞪大了眼。

　　雷瑟雖然沒有太過明顯的反應，但他的身體也微微一僵。

　　這條街道是通往皇宮的必經之路，又位於廣場附近不遠處，原本就是在葉芽城裡也算屬一屬二熱鬧繁榮的地段，但此刻……此處卻像是被強烈能量直接轟炸過一般，道路的中央被轟出了一個可以埋入好幾十人的大坑洞凹陷了下去，兩旁的建築物都只剩下斷垣殘壁，完全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街道的兩旁躺著好幾位民眾，他們的身旁看起來都有像是巡邏隊伍成員的人在看照。巡邏隊伍裡通常不會特別分派沒有戰鬥力的光明神祭司，但是至少一定有聖騎士，在光明神祭司到達現場之前，那些會簡單治癒術的聖騎士多少能夠為傷者做緊急處置。

　　「審判小隊聽令。」雷瑟低沉而威嚴的聲音，對身後的小隊員們下令：「詳細調查此處，並在祭司們到達前協助巡邏隊伍成員。維達，你負責指揮，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務必回報。」

　　「是！」

　　維達和審判小隊成員整齊劃一地高喊後，便各自展開了行動。

　　雷瑟轉身，走向那個被炸出的大洞──在大洞的邊緣處，他遠遠便看見了那抹嬌小的身影，而她的旁邊，還佇立著另一個高大的身影。

　　還在疑惑如此殘破不堪的現場狀況，竟然仍得以傳出「無人死亡」的報告……在看見這兩人時，雷瑟便頓時豁然開朗。

　　『審判騎士長！』

　　愛絲特也察覺到雷瑟的視線，立刻對他揮了揮手。

　　雷瑟跨出幾個箭步，便到達了她的身旁。他看向與她在一起的克羅路西菲爾，兩人對望後點頭示意。

　　化身為人形的克羅路西菲爾，在現今已有戰士加入巡邏隊伍的葉芽城街道中出現，並不會讓人感到特別突兀，雷瑟知道他也是因此才像這樣毫不遮掩地現身的。

　　「是你們保護了這裡的民眾，對吧？」

　　『不，嚴格說來我沒幫上什麼忙……全是克羅的功勞喔！』

　　雖然是疑問句，雷瑟的語氣卻透露出肯定，而愛絲特的回答、以及聽見她的回答後的克羅路西菲爾那平靜中略帶無奈的表情，也證實了他的猜測無誤。

　　他開口接著問道：「那麼，你們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克羅路西菲爾依舊沒有出聲，只是望向愛絲特，而愛絲特卻只是勾起微笑，表情有些猶疑地看著雷瑟：『嗯，情況要仔細解釋起來的話會有一點複雜，但總之……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對於愛絲特難得像是在對他打啞謎般說的這番話，雷瑟面露疑惑地皺眉，但幾乎是在同時間，他便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審判！』

　　「……！」腦海裡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雷瑟瞬間瞪大眼，一股帶有憤怒的情緒從胸口湧上，令他激動地忍不住脫口低吼：「你在哪裡？城內發生大爆炸，和你有關係嗎？你到底又獨自跑到哪裡去了？你……」

　　他的大罵聲，在他感覺到手臂被輕輕碰觸後猛地停了下來。

　　他低下頭，只見愛絲特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些無奈地對他微微一笑，頷首示意他注意周遭。

　　「……如果不想被追究怠職，就繼續做你們該做的事。」

　　看見周圍被他的大吼聲吸引注意力而全都驚駭地望著他的巡邏隊員們，雷瑟再度沉下臉，語氣冰冷地警告。

　　下一秒，所有人都乖乖別過頭去繼續自己的工作，除了愛絲特和克羅路西菲爾外，再沒有人敢瞄他一眼。

　　『格里西亞他人現在在的地方，應該沒有辦法聽到說話的聲音。』愛絲特以只有雷瑟和克羅路西菲爾聽得到的精神傳話，無奈笑道：『總而言之，雷瑟你不需要擔心，格里西亞他暫時是不會有事的。』

　　雷瑟沉默不語，神色卻明顯流露不悅與懷疑──當然，那並不是針對眼前的愛絲特，而是剛才在腦內呼喚他的「聲音」主人。

　　愛絲特嘆了口氣，汗顏地說：『……看來，比起我的說明，你應該更想聽格里西亞自己的解釋吧？』

　　雷瑟依舊沉默地望著她，他沒有任何表示，卻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我想應該沒有問題……不過這裡不太方便，我們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吧。』愛絲特笑著聳了聳肩，提議道：『雖然聽不見「聲音」，但只要用「寫」的，格里西亞應該可以「看」得見，你們可以用這種方式溝通。』

　　雷瑟點了點頭後，便跟她和克羅路西菲爾一起移動到了另一條小巷子裡。

　　一到達四下無人的地方，雷瑟馬上就要拔出腰間的審判神劍，但愛絲特卻先一步阻止了他。

　　「用這個吧。」

　　克羅路西菲爾走上前，將一隻看起來很普通的羽毛筆遞給雷瑟，解釋道：「這是注入了光屬性的筆，是愛絲特和我練習魔法時做出的簡易產物，雖然簡便，但姑且可以使用。」

　　『直接在空中寫字就好，因為它能釋出的光屬性很微量，這附近又有很多不同職業的人來來去去，屬性流動複雜，所以不易被人察覺。但是對格里西亞的感知來說，比起寫在地上的字的「形狀」，他可以更容易「看」到由屬性元素構成的字，對你們雙方都會方便不少。』

　　「原來如此。」聽完愛絲特的補充，雷瑟點點頭，接過了魔法羽毛筆，接著，他便彷彿眼前就有一張「空氣桌子」和一張放在上頭的「空氣紙張」一樣，開始在「紙上」書寫了起來。

　　『你最好把事情給我解釋清楚。』

　　然而，他就只寫了這麼一句話，便沉著臉，和再度露出無奈表情的愛絲特一起等待格里西亞再次捎來訊息。

　　『……審判，你別生氣啊。聽我說，事情是這樣的……』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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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2021.8.7)：
　　壓線在8/8前更新！（意味不明
　　這週因為小夜班跟奧運（喂）還有我最近又回坑刀亂肝刀的關係（欸）直接變成雙週更了，感謝大家的耐心等待！
　　這章留了一些伏筆，不過反正後面幾章就會陸續解答了，請靜待下回分曉（？